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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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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里,一片劫后余生的死寂。

劫云早己散去,温暖的阳光重新普照大地,万物仿佛都在这金色的光辉中,贪婪地吮吸着新生的气息。这片被天劫无情洗礼过的土地,非但没有变得满目疮痍,反而因为凤凰真火那磅礴的生命之力,以及麒麟神血的浇灌,焕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近乎奇迹般的勃勃生机。翠绿的嫩芽破开焦土,娇艳的花朵迎风招展,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花蜜混合的清香。

可这一切世间至美之景,洛潇天都无心欣赏。

她的整个世界里,此刻只剩下两样东西。

一样,是她身旁那颗巨大的、流光溢彩的凤凰蛋。蛋壳上,赤金色的神纹与紫金色的麒麟纹交相辉映,正散发着太阳般温暖的气息,以及一阵阵蓬勃有力的心跳声,“咚、咚、咚”,仿佛在向这个世界宣告自己的到来。

另一样,则是她怀里那个浑身冰冷、气息奄奄的男人。他的心跳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仿佛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洛潇天的目光先是落在那颗漂亮的蛋上,那是她的孩子,是她与墨玄血脉相连的骨肉,是她拼了性命也要保护下来的珍宝。一股身为母亲的、与生俱来的喜悦和爱怜,完全不受控制地从心底最深处涌出,几乎要将她淹没。她甚至能想象到,将来会有一个多么可爱的小家伙从里面钻出来,奶声奶气地喊她“娘亲”。

然而,当她的视线缓缓移动,最终定格在那个为了保护她们母子,而用自己的脊背去硬扛三道灭世天雷的男人身上时,那一点点微弱的喜悦,便瞬间被更加巨大、更加沉重的悲伤与心痛彻底吞噬。那感觉,就好像刚刚升上天空的太阳,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海啸,连同整个世界一起,无情地拽入了冰冷黑暗的深渊。

她小心翼翼地、用尽了此生最大的温柔,将那颗蛋轻轻地推到一旁。那里,由凤凰真火催生出了一片最为柔软、最为茂盛的花丛,五彩斑斓的花瓣层层叠叠,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摇篮,将蛋稳稳地托住。

做完这一切,她才转过身,手脚并用地爬回到墨玄的身边。

她的指尖在剧烈地颤抖,几乎无法并拢。她深吸了一口气,才终于鼓起勇气,伸出手,探向他的鼻息。

没有。

什么都感觉不到。

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她不信邪地将手指又凑近了一些,几乎要贴到他的皮肤上。这一次,她终于感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流,微弱得,就如同一缕随时都会被风吹散的青烟。

她的心沉了下去,却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将耳朵紧紧贴在他那片血肉模糊的胸膛上。她想听到那熟悉的声音,那颗曾经在她耳边无数次沉稳有力跳动的心脏,是她最安心的催眠曲。

“咚……咚……咚……”

声音很慢,很轻,像是从另一个遥远的世界传来,每一次跳动之间,都隔着令人心慌的漫长死寂。仿佛下一秒,它就会彻底停止。

他快要死了。

这个认知,像一把淬了冰的、最钝的刀子,狠狠捅进了洛潇天的心脏,然后用尽全力地、残忍地搅动着。疼,铺天盖地,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那张俊美绝伦的脸。往日里总是带着一丝慵懒笑意的面容,此刻却苍白如金纸。那双总是蕴含着星辰大海、仿佛能洞悉一切的银色眼眸,此刻也紧紧闭合着,再也没有了半分神采。他那总是能说出气死人的话、却又总能吻得她意乱情迷的薄唇,此刻因为极致的痛苦而死死抿住,毫无血色。

眼泪,再一次不争气地汹涌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伸出手,想将他扶起来,想让他躺得更舒服一点。

可她的手,刚一碰到他那具冰冷得没有一丝活人气息的身体,一股难以言喻的、狂暴的愤怒便猛地冲上了她的头顶,瞬间将所有的悲伤和恐惧都暂时压了下去。

“砰!”

她一拳,看似用力,实则轻柔地捶在了他那还算完好的肩膀上。她没敢真的用力,生怕这轻轻一碰,他就会像个瓷娃娃一样碎掉。

“墨玄!你这个大骗子!”

她的声音沙哑、破碎,带着浓重的哭腔,以及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那份深入骨髓的心疼与恐慌。

“谁让你来了?啊?!”

“谁让你多管闲事来救我了?!”

“你不是很能算计吗?你不是智珠在握,把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吗?”

她一边嘶吼着,一边伸出另一只手,胡乱地擦拭着自己脸上那不争气的眼泪。可那眼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越擦越多,怎么也擦不完,最后她只能放弃,任由它们肆意横流。

“怎么?你没算到,我儿子出生会引来天劫吗?!”

“你没算到,你自己会死在这里吗?!”

她的质问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凄厉,在空旷的山谷里回荡。

“你这个混蛋!王八蛋!”

“你把我骗到麒麟崖,又是下药又是哄骗,占尽了我的便宜,让我稀里糊涂怀了你的孩子!”

“现在倒好,孩子生下来了,你又想一死了之,把我和这个小混蛋就这么扔在这个鬼地方不管了?”

“你想得美!”

“我告诉你,墨玄!没那么容易!”

她像是疯了一样,伸出两只手,死死抓着他满是血污的衣领,用力地摇晃着他那具己经毫无反应的、冰冷的身体。

“你给我醒过来!”

“你听到了没有!我命令你,给我醒过来!”

“你欠我的还没还完呢!我们之间的账还没算清呢!你怎么敢死?你怎么能死?!”

“我不准你死!”

她声嘶力竭地对着这个昏迷不醒的男人咆哮着,发泄着。仿佛只有用尽全身力气大喊,才能将心中那份快要将她彻底淹没的恐惧和无助,驱散那么一分一毫。

骂了许久,吼了许久,她的嗓子彻底哑了,力气也耗尽了。

怀里的男人,依旧双眸紧闭,没有任何反应。

洛潇天终于,也骂累了,哭累了。她无力地松开手,整个人虚脱般地趴在他的胸膛上,喉咙里发出小兽般压抑的、绝望的呜咽。

世界,仿佛真的要就此崩塌了。

哭着哭着,就在她意识都开始模糊的时候,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被绝望充斥的脑海。

凤凰真火!

对!她的凤凰真火!

传说中,凤凰是浴火重生的不死神鸟,那作为凤凰本源之力的凤凰真火,也一定拥有着生死人、肉白骨的、最强大的生命之力!

一个全新的希望,在她那早己被黑暗吞噬的心中猛然升起,瞬间点燃了一切!

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立刻从他身上爬了起来,因为动作太猛,甚至还有些头晕目眩。但她顾不上了!

她要救他!她一定要救活他!

她学着墨玄以前教过她的样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盘腿坐好,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开始尝试着去引动自己丹田气海里那股刚刚觉醒的、磅礴浩瀚的凤凰真火。

或许是血脉觉醒的缘故,那股曾经难以掌控的力量,如今温顺得像是她身体里流淌的血液,完全听从她的号令。

她心念一动。

“呼——”

一簇赤金色的、散发着温暖气息的、充满了生命之力的火焰,便悄然出现在了她的掌心,静静地跳动着,将她苍白的脸映照得一片柔和。

成了!

洛潇天心中涌起一阵狂喜。

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那只燃烧着火焰的手,缓缓地移到了墨玄那血肉模糊、还在不断渗出麒麟神血的胸膛之上。她想将这股生命之火,渡入他的体内,修复他破碎的生机。

可具体,该怎么操作呢?

她完全不知道。墨玄只教过她怎么打架,可没教过她怎么救人。

她只能凭着本能和感觉,将手掌轻轻地、试探性地按了下去。

“滋啦——”

一声轻微的、如同烤肉般的声音响起,伴随着的,还有一股蛋白质烧焦的古怪味道。

洛潇天甚至看到,墨玄那张惨白如纸的脸上,眉心似乎因为剧痛而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她吓得魂飞魄散,如同触电一般,闪电般地把手缩了回来。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对着那个昏迷不醒的男人,慌乱无措地连声道着歉,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

她看着自己手心那团依旧在熊熊燃烧的火焰,又急又气,像是对待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你给我温柔一点!听到了没有!”她对着那团火焰,恶狠狠地命令道,“我是让你去救人!不是让你去烤肉的!”

说来也奇怪,那凤凰真火仿佛真的能听懂她的话一般,通灵般地闪烁了一下。火焰的光芒瞬间就变得柔和了许多,那股灼热霸道的气息也尽数收敛了起来,只剩下纯粹的、温暖的、如同春日阳光般的生命之力。

洛潇天见状,心中再次燃起希望。

她猛然想起了很久以前,墨玄在藏书阁里,手里拿着一本古籍,懒洋洋地对她说的话。

——“不要把它当成没有生命的工具,要把它当成你身体的一部分,当成你的伙伴。”

——“你心中所想,即为火焰所向。”

她闭上眼睛,努力将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恐惧、悲伤和愤怒全都驱散出去。

她的心中,只剩下了一个,最纯粹,最强烈,也最迫切的念头。

——救活他。

——我命令你,一定要,救活他。

她再次伸出手,这一次,动作无比的坚定与温柔,轻轻地按在了墨玄那冰冷的心口。

这一次,那柔和的、赤金色的凤凰真火,像一道温暖的溪流,顺着她的掌心,没有丝毫阻碍地,缓缓流入了墨玄那冰冷的、死寂的身体之中。

成了!

洛潇天心中狂喜,却不敢有丝毫分心,全神贯注地,将自己体内的凤凰真火,源源不断地输送过去。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进入他体内后,便立刻与那些还残留在他经脉之中、如同跗骨之蛆般不断破坏着他生机的、紫黑色的天劫之力,展开了激烈的“战争”。她的凤凰真火,化作无数金色的暖流,所到之处,血肉重生,经脉续接,充满了治愈与创造的力量。而那天劫之力,则化作一道道狰狞的、细小的黑色闪电,疯狂反抗,所到之处,尽是毁灭与死寂。

这个过程,极其的缓慢。

也极其的,消耗心神和妖力。

洛潇天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苍白、透明。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角不断滚落,浸湿了她的睫毛,流进眼睛里,带来一阵阵酸涩的刺痛。她的身体,也从微微的颤抖,变成了无法抑制的剧烈摇晃。

可她,却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尝到了满嘴的血腥味,也依旧在坚持着。

她不敢停下。

她也不能停下。

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她此刻停下,这个用自己的性命,为她和孩子换来一线生机的男人,就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

时间,在这一分一秒的、生死攸关的拉锯战中,缓缓地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山谷里的光线都开始变得昏黄。

当洛潇天感觉自己也快要油尽灯枯,意识都开始涣散,即将昏过去的时候。

她终于,清晰地感觉到。

墨玄那具如同万年寒冰般的身体,似乎,终于有了一丝丝微不可察的回暖。

而他那微弱到几乎快要消失的心跳,也好像,比刚才,有力了,那么一丝丝。

虽然,仅仅只是一丝丝。

却也足以,让早己陷入绝望深渊的洛潇天,看到了一线,名为“希望”的曙光。

“撑住……”

她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将丹田气海中最大的一股凤凰真火,毫无保留地渡了过去。

做完这个动作,她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整个人向前一倒,重重地趴在了墨玄的胸膛上,彻底地,昏死了过去。

在她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

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固执地,霸道地,对着这个依旧昏迷不醒的男人,下达了她此生,最不讲理的一道命令。

“墨玄……”

“我不准你死。”

“你听到了没有?”

“我,洛潇天,命令你……不准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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