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伯拉斯的“新闻发布会”,像一座从天而降的、由聚光灯和话筒组成的断头台,冰冷地,横在了我和王太太面前。
他甚至都没有给我反应的时间。
第二天上午,我还在那间破旧的网吧里,和阿飞、莉莉丝一起,试图从这盘死局中,找到一丝一毫的生机时,发布会的现场首播,己经占据了全城所有的新闻和社交媒体的头条。
屏幕上,赛伯拉斯衣冠楚楚,坐在主席台的正中央。他的身边,是市立第一私立医院的院长,和几位看起来非常有权威的医学专家。他们的身后,是巨大的、用PPT精心制作的背景板,上面写着“‘晨星基金会’关于思思小朋友医疗援助事件的公开说明”。
整个会场,布置得专业、严谨,充满了令人信服的权威感。台下,是黑压压的、来自全市所有主流媒体的长枪短炮。
这,就是赛伯拉斯的战场。一个由他全权掌控的、容不得半点杂音的、绝对主场。
“首先,我谨代表晨星基金会,对近日来,因思思小朋友的病情而引发的社会舆论,向公众致以最诚挚的歉意。”赛伯拉斯第一个开口,他的声音,通过无数个话筒,传遍了整座城市。他神情恳切,语气沉痛,像一个真正为民着想的慈善家。
“我们承认,我们在与患者家属的沟通方式上,存在一些需要改进的地方。但是,我们救助每一位病患的初心,是毋庸置疑的。”
他话锋一转,身后的大屏幕上,开始播放思思详细的病情资料,和那个美国医疗团队发来的、关于CAR-T疗法的介绍视频。每一个数据,每一个案例,都专业得无可挑剔。
“我们为思思小姐联系的,是世界上最顶尖的医疗资源。而那笔两百万的治疗费用,也并非虚构。我们基金会的原则,是授人以渔,而不是授人以鱼。我们提供的,是无息的、可分期偿还的援助贷款,以及一个能让患者家庭重获新生的机会。”
他说得滴水不漏,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理智、专业,甚至有点“用心良苦”的形象。
然后,屠刀,终于落向了我。
“但是,让我们感到痛心的是,在这场本该充满爱与希望的救助中,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甚至是带有欺骗性质的杂音。”
屏幕上,出现了我的照片。那是我在医院当保洁员时,被监控拍下的、最模糊,也最狼狈的一张截图。
“这位墨菲先生,”赛伯拉斯的语气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惋惜”和“痛心”,“他以医院清洁工的身份,博取了患者家属的信任。然后,通过一系列极具煽动性的、自我炒作式的行为,利用公众的同情心,进行了一场不合规矩的、充满了潜在风险的个人募捐。”
“他所谓的‘美人鱼公主’,所谓的‘为爱祈福’,在博取了眼球的同时,也耽误了患者接受正规治疗的宝贵时间。甚至,因为他某些‘不卫生’的接触,首接导致了美国医疗团队,对患者的身体状况,产生了严重的担忧。”
他看着镜头,那眼神,充满了正义的、不容置疑的谴责。
“我们不怀疑墨菲先生的‘初心’,或许,他只是一个想做好事,却用错了方法的普通人。”
“但是,”他的声音,猛地提高,像一把审判的重锤,狠狠地敲下。
“以‘爱’为名的伤害,往往,比冷漠本身,更加致命。”
完了。
当这句话说出口时,网吧里,阿飞那张本就惨白的脸,彻底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赛伯拉斯,用最“体面”、最“客观”、最“为你好”的方式,给我,和所有帮助过我们的人,判了死刑。
他将我定义成了一个“好心办坏事”的、愚蠢的搅局者。他将民众的善意,定义成了一场被利用的、盲目的狂欢。
他甚至,都没有给我任何辩解的机会。
因为一个“国王”,是不会屑于和一只“老鼠”,在同一个法庭上对质的。
【……我们输了,墨菲。】莉莉-丝的声音,在我脚边响起,那是一种彻底放弃了所有希望的、死灰般的平静,【他用整个社会都认可的‘精英逻辑’,杀死了你。现在,所有人都会认为,你才是那个耽误了孩子治疗的罪魁祸首。】
我看着屏幕上,那个道貌岸然的身影,看着评论区里,那些开始动摇、开始反思、甚至开始攻击我们的言论。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一点地变冷。
就在这时,首播的画面里,突然出现了一丝骚动。
一个瘦弱的、穿着病号服的身影,推着一辆轮椅,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倔强地,出现在了发布会的门口。
是王太太,和坐在轮椅上的思思。
她们的身后,还跟着那个染着黄毛的、我的“同案犯”,阿飞。
赛伯拉斯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王太太推着女儿,穿过那些不知所措的记者,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主席台前。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她只是抬起头,用她那双因为连日操劳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赛伯拉斯,那个给了她希望,又亲手将她推入更深地狱的“救世主”。
然后,她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让整个会场,都泛起了清晰的涟漪。
“这位领导,你说完了吗?”
“说完了,就该轮到我这个……被你们‘帮助’的、愚蠢的母亲,说几句了,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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