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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章 殃起龙棺

顶点小说 更新最快! 黄河龙棺:罗煞妖棺的传说 http://www.220book.com/book/SWL2/ 章节无错乱精修!
 

“殃……?”我靠在散发着霉味和鱼腥的破旧渔网上,喉咙里挤出这个陌生的字眼,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轮磨过。浑身的剧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骨髓里搅动,但更深的寒意却来自老于头那双浑浊眼睛里透出的、近乎悲悯的了然。

“不是罗刹……或者说,不完全是。”老于头的声音低沉得如同从河底淤泥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浓重的土腥气和挥之不去的恐惧。他佝偻着腰,剧烈起伏的胸膛像破旧的风箱,汗水混着泥污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冲刷出道道痕迹。他的目光越过浑浊的河水,投向远处医院方向那片被警笛和探照灯撕裂的夜空,眼神空洞而沉重。

“那是……龙棺的怨念。”他缓缓转回头,浑浊的眼球在黑暗中死死盯住我,如同两枚冰冷的钉子,狠狠敲进我的灵魂深处。“那口邪棺,沉在河眼多少年了?没人说得清。它吸了多少沉船?吞了多少人命?黄河里枉死的魂,河底淤积的煞,那些被它碾碎、消化不了的‘东西’……天长日久,怨气不散,被那口棺的邪性引着、聚着……就聚成了这么个玩意儿!”

“聚?”我的意识在剧痛和失血的眩晕中挣扎,这个词带来的画面感却无比清晰——无数扭曲挣扎的怨魂,裹挟着河底沉淀千年的污浊煞气,在邪棺散发的无形漩涡中翻滚、挤压、最终……融合!一股浓烈的恶心感首冲喉头。

“对,聚!”老于头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记忆灼伤的痛苦,“它不是活物,也不是死物!它是黄河的疔疮!是那口邪棺排出来的……毒脓!是龙棺的‘殃’!它受那口棺驱使,本能地要清除掉所有惊扰棺椁的东西……更要找回……散失的‘钥匙’!”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猛地刺向我死死按住的右小腿!

钥匙……饵……

这两个词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冰冷的绝望再次蔓延开来。

“我腿里……”我的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右小腿伤口深处,那块被阴玉碎片强行禁锢的“活物”,仿佛感应到了老于头话语中的指向,猛地又是一阵疯狂的悸动!撕裂般的剧痛让我眼前发黑,闷哼出声。右手死死攥着那块滚烫的墨绿色阴玉碎片,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将它捏碎!阴玉似乎也感受到了威胁,那股纯粹古老的阴寒瞬间暴涨,如同冰河倒灌,狠狠压向那躁动的源头!冰冷与剧痛在血肉深处展开惨烈的拉锯战。

“是‘棺钉’!”老于头的声音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残酷,“当年……当年那口邪棺裂开了一条缝!就是那场爆炸!你看到的爆炸!崩飞的碎片里,有棺椁本身的青铜屑……那是‘殃’的引子,沾着谁,谁就成了‘殃’的食粮!但更重要的……是崩飞的‘棺钉’碎片!”他枯瘦的手指颤抖地指向我按住的小腿,“那才是真正要命的东西!是那口邪棺的一部分!是锁,也是钥匙!”

“锁?钥匙?”剧痛让我的思维无比迟钝。

“锁,锁着那口棺里真正要命的‘东西’!钥匙……”老于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钥匙……能打开它!也能……唤醒它!你腿里这块‘棺钉’碎片,就是其中一枚钥匙的……碎片!它带着邪棺的气息,就像黑夜里的火把!‘殃’能嗅到它!它本能地要收回所有碎片,聚齐钥匙!更重要的是……那口棺……它‘饿’了!它需要养分!需要……‘饵’来定位!来引它彻底‘活’过来!”

老于头猛地凑近,那张沟壑纵横的脸在黑暗中显得异常狰狞,带着浓重土腥味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你!陈默!你现在就是那块最香、最显眼的‘饵’!‘殃’要找到你,收回你腿里的‘钥匙’碎片!而那口棺……它在河眼底下……正等着‘钥匙’凑齐,等着‘饵’把它引到……真正能‘活’过来的地方!”他死死盯着我,一字一顿,如同宣判:“它……在找回家的路!它要彻底‘活’过来!用黄河的水……用活人的命……铺路!”

“呃……”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我的喉咙,几乎无法呼吸。河眼深处那口巨大、邪异、布满暗金纹路的青铜巨棺……它在找回家的路?它要彻底活过来?!这念头带来的寒意,比阴玉碎片散发的冻气更刺骨百倍!我猛地看向自己被厚重纱布包裹的小腿,仿佛能穿透皮肉,看到那块深嵌在血肉骨髓中的、来自地狱的“钥匙”碎片!

“那……那这块玉?!”我抬起右手,沾满血污的掌心紧紧攥着那块墨绿色的河眼阴玉碎片。它依旧冰冷刺骨,散发着镇压之力,但此刻,它更像是一块散发着幽光的……烫手山芋?

“河眼阴玉……”老于头的目光落在那抹沉郁的墨绿上,眼神复杂无比,有敬畏,有恐惧,更有一丝深切的疲惫。“那是河眼深处,最接近那口邪棺的地方,历经无数岁月,被邪棺气息浸染又排斥出来的……‘结石’!它天生带着一丝镇压那邪棺的本源气息!所以它能暂时镇住你腿里的‘棺钉’,能惊退‘殃’!但它终究是邪棺气息的伴生物……它救不了你的命!它只是在……延缓你被吞噬的时间!而且……”他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不祥的意味,“它本身……也是‘钥匙’的一部分!只是……是‘锁’的那部分!拿着它,就像举着火把在黑暗森林里跑!‘殃’怕它的气息,不敢立刻靠近吞噬你,但邪棺……它能感应得更清晰!你就像黑夜里的灯塔!”

救不了命……延缓吞噬……黑夜里的灯塔?!

绝望如同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顶。原来……这唯一的救命稻草,不过是饮鸩止渴!是催命符!

“那……那怎么办?!”巨大的恐惧和求生的本能让我几乎嘶吼出来,声音破碎不堪。

老于头没有立刻回答。他猛地抬起头,浑浊的耳朵微微翕动,如同警觉的老狼。远处,除了呜咽的风声和浑浊河水拍打船帮的哗啦声,隐隐约约……似乎有警笛的尖啸在夜空中游移!方向……正朝着这片废弃的小码头而来!更远处,医院方向的警笛声并未停歇,反而更加密集,如同拉响的丧钟!

“狗日的……追得真快!”老于头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没时间了!”他猛地弯下腰,枯瘦却异常有力的手臂一把将我再次扛起!我全身的伤口被这粗暴的动作牵扯,剧痛让我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忍着!想活命就给我撑住!”老于头低吼一声,扛着我,脚步踉跄却异常迅猛地冲向码头边停泊着的一艘最不起眼的破旧小木船。船身黑漆漆的,散发着浓重的桐油和鱼腥混合的怪味,船篷低矮破败,像一口移动的棺材。

他将我如同破麻袋般扔进狭窄潮湿的船舱底部。冰冷的、带着腥臭味的污水瞬间浸透了我单薄的病号服,刺骨的寒意混合着伤口被污水浸泡的剧痛让我蜷缩成一团,牙齿咯咯作响。老于头动作麻利地解开缆绳,抄起一根磨得发亮的船桨,猛地插进岸边的淤泥里,用力一撑!

“嘿!”

小木船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摇晃着,缓缓离开了破败的码头,滑入浑浊湍急的黄河主流。

冰冷的河水拍打着船帮,发出空洞的呜咽。船舱里积着浅浅一层黑水,散发着浓烈的腥臭。我蜷缩在湿冷的船板上,每一次颠簸都带来全身骨头散架般的剧痛。右小腿伤口处,被阴玉碎片强行压制的“棺钉”碎片,在离开了陆地和医院那混乱的磁场后,似乎变得更加不安分。那股深入骨髓的阴寒和异物感越发清晰,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盘踞在血肉深处,贪婪地汲取着我的热量和生命力。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它在缓慢地……生长?或者说,在更深地……扎根?

掌心那块墨绿色的河眼阴玉碎片,依旧紧紧贴在小腿的纱布上。它散发的纯粹阴寒是唯一能暂时禁锢那条“毒蛇”的力量,但这力量本身也在侵蚀着我。半边身体如同浸在冰窖里,麻木僵硬,血液的流动都变得迟滞。更诡异的是,那块阴玉……似乎变得越来越“沉”。不是物理上的重量,而是一种精神层面上的……吸附感。仿佛它正通过我的皮肉,贪婪地吸收着什么。生命力?还是……灵魂的某种东西?

老于头佝偻着背,沉默地摇着橹。浑浊的河水在他身后留下短暂而浑浊的漩涡。他的背影在昏暗的夜色下显得异常单薄,却又带着一种磐石般的沉默坚韧。夜风吹拂着他花白凌乱的头发,露出脖颈后一道深可见骨的、如同被野兽利爪撕裂过的陈旧疤痕,疤痕边缘的皮肉扭曲翻卷,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青黑色。

“于……于叔……”我艰难地开口,声音被船板的颠簸切割得断断续续,“你……你怎么知道……这些?那玉……还有……那口棺……”

摇橹的动作微微一顿。浑浊的河水在桨叶搅动下发出哗啦的声响。老于头没有回头,只有嘶哑的声音顺着夜风飘来,带着浓得化不开的苦涩和追忆的沉重。

“二十年前……我也在一条船上。”他的声音低沉,仿佛陷入了某种噩梦,“不是这种小舢板……是条大铁船。打捞队……省里组织的,说是探什么古代沉船遗迹……狗屁!”他猛地啐了一口,语气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和恐惧。

“那地方……就是河眼附近!我们……我们捞上来的……不是沉船……”他的声音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摇橹的动作也变得僵硬,“是……是一块棺材板!一块……巨大无比的……青铜棺材板!”

我的心猛地一沉!青铜棺材板?!

“上面……刻满了……看不懂的鬼画符……还有……那种暗金色的……像活物一样会动的纹路!”老于头的声音充满了惊悸,“捞上来的时候……天……一下子就黑了!不是乌云……是那种……粘稠的黑雾!河里的水……像烧开了一样翻滚!鱼……全翻了白肚皮!又腥又臭!”

船舱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冻结。我似乎能想象出那幅地狱般的景象:巨大的青铜棺板浮出浑浊的河面,暗金纹路如同苏醒的毒蛇般蠕动,粘稠的黑雾吞噬天光,河水沸腾,死鱼漂浮……

“然后呢?”我的声音干涩无比。

“然后?”老于头发出一声如同夜枭悲鸣般的惨笑,“然后……‘殃’就来了!从河底……从黑雾里……像……像刚才医院那东西一样!不……更大!更凶!它爬上我们的船……那根本不是什么怪物……那就是……黄河的愤怒!是无数淹死鬼聚成的脓包!”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摇橹的手青筋暴起,仿佛要捏碎那粗糙的木柄。

“船……被它缠住……拖……往河底下拖!铁皮像纸一样被撕开!人……人被那黑雾卷进去……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就像蜡烛一样……化了!化了啊!”老于头猛地回过头,那双浑浊的眼睛在黑暗中爆发出骇人的红光,充满了血丝和无法磨灭的恐怖,“我……我被一块崩飞的棺材板碎片……削中了脖子后面……就是这道疤!”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自己后颈那道狰狞的青黑色疤痕。

“我当时……半个身子都掉进那黑雾里了……我以为死定了!就在那个时候……我怀里……我怀里揣着……一块从河眼附近捞起来的……压舱石……就是……就是这种墨绿色的……石头!”他的目光死死盯住我手中紧握的阴玉碎片。

“那黑雾……那‘殃’碰到这石头的气息……就像……就像被烙铁烫了一样……缩回去了!我……我抱着一块碎木板……漂了三天三夜……才被冲上岸……”老于头的声音低沉下去,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后怕,“活是活下来了……可这脖子后面的伤……二十年来……没一天不疼!像……像有冰锥子……日夜不停地往里钻!我找了多少大夫……没用!后来……后来我明白了……这是‘殃气’!是那口邪棺留下的……烙印!它在提醒我……我这条命……是从它嘴里抢下来的……它迟早……要收回去!”

他猛地转回头,不再看我,只是更加用力地摇着橹,破旧的木船在湍急浑浊的河水中艰难地逆流而上。夜风吹着他花白的头发,那道青黑色的疤痕在黯淡的月光下,如同一条盘踞在脖颈上的、来自地狱的毒蛇。

沉默。只有河水拍打船帮的呜咽和老鱼头粗重压抑的喘息。

二十年前的惨案……河眼……青铜棺板……殃……河眼阴玉……还有这道被“殃气”侵蚀、日夜折磨的疤痕……所有的线索如同冰冷的铁链,一节节扣紧,最终死死锁住了我此刻的绝境!

我低头,看向自己依旧死死按住右小腿的右手。墨绿色的阴玉碎片紧贴着被深紫色血污浸透的纱布。掌心传来它持续的、冰冷的吸附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顺着我的手臂,丝丝缕缕地被它吸走。小腿深处,“棺钉”碎片带来的阴寒和异物感更加清晰了,它似乎在……适应阴玉的镇压?或者在……同化?

一种强烈的、不祥的预感攫住了我。这阴玉……恐怕不仅仅是延缓死亡那么简单!它更像是一种……慢性毒药!一种将我的生命和灵魂,与那口邪棺、与腿里的“钥匙”碎片,更深地捆绑在一起的媒介!

“于……于叔……”我艰难地开口,声音因为寒冷和恐惧而颤抖得不成样子,“这玉……它在……它在吸我的……血?还是……魂?”

老于头摇橹的动作猛地一僵!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浑浊的眼睛在黑暗中死死地盯住我紧握阴玉的手,又缓缓移到我惨白如纸、冷汗涔涔的脸上。他那张沟壑纵横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肌肉微微抽搐着,流露出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情——有预料之中的了然,有深切的悲哀,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无奈。

他沉默了足足有十几秒。夜风吹过河面,带来远处隐约的警笛尖啸,如同死神的嘲笑。

“……感觉到了?”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锈铁,“它……在吸你的‘生气’。”他枯瘦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指向我的右手,“河眼阴玉……生于至阴至邪之地,靠的就是汲取生气才能维持那点镇压之力!离了河眼,没了那邪棺本身散逸的阴气滋养……它……就得找新的‘食粮’!”

食粮?!我的生气?!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我的口鼻!我死死攥着这块阴玉碎片,原来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做燃料,去喂养这镇压体内“钥匙”的火焰?!

“为……为什么不早说?!”一股被欺骗的愤怒混合着深入骨髓的寒意,让我几乎吼出来。

“早说?”老于头脸上露出一抹惨淡而扭曲的苦笑,在夜色下显得格外凄凉,“早说……你还会攥着它吗?不攥着它……你腿里的‘棺钉’碎片立刻就会彻底苏醒!‘殃’会在下一秒就找上门把你连皮带骨吞掉!连带着……你周围所有的人!包括我!”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攥着它……你还能多喘几口气!还能……还有点时间!”

有点时间……等死的时间?!

愤怒和绝望如同毒蛇般噬咬着我的心脏。我看着掌心那块墨绿色的、此刻感觉无比沉重的阴玉碎片,第一次产生了将它狠狠扔进这浑浊河水的冲动!但小腿深处那随之而来的、更加狂暴的悸动和剧痛,瞬间浇灭了这个念头。扔了它,死得更快!

“那……那怎么办?”我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走投无路的绝望。

“找到河眼!”老于头猛地转过头,浑浊的眼睛在黑暗中爆发出最后一丝决绝的亮光,如同即将燃尽的炭火,“只有回到那里!回到那口邪棺附近!这阴玉才能重新汲取河眼的阴气!才能……才能暂时摆脱吸食你生气的宿命!更重要的是……”他死死盯着浑浊的、奔流不息的河水,声音低沉如同诅咒,“……只有回到河眼!才能彻底解决你腿里的‘钥匙’!才能……断了那口邪棺彻底‘活’过来的念想!否则……等它聚齐了钥匙碎片,顺着你这‘饵’找到了‘活’过来的路……这黄河两岸……都得给它陪葬!”

回到河眼?!

那个吞噬了无数生命、沉睡着青铜邪棺的恐怖深渊?!那个“殃”诞生的地方?!

这念头带来的恐惧,甚至超越了死亡本身!

“可……可是……”我还想说什么。

“没有可是!”老于头粗暴地打断我,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这是唯一的路!要么去河眼搏一线生机!要么……等着被‘殃’吃掉!或者被这阴玉吸干!或者……等那口棺彻底‘活’过来,拉着所有人一起死!”他猛地用力摇橹,破旧的小船在湍急的河水中加速,船头劈开浑浊的浪花,发出沉闷的哗啦声,如同驶向地狱的丧钟。

“坐稳了!狗日的……后面的尾巴甩不掉,前面的路……更不好走!”他低吼一声,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黑沉沉的河道。远处,两岸稀疏的灯火在夜色中如同鬼火般明灭不定。而在更深的黑暗里,在那浑浊的河水之下,仿佛有无数双冰冷怨毒的眼睛……正悄然睁开。

我瘫倒在冰冷潮湿的船舱里,身体因为剧痛和深入骨髓的寒意而无法控制地颤抖。右手依旧死死攥着那块如同附骨之疽的墨绿色阴玉碎片,感受着它冰冷的触感和那无声无息吞噬生机的贪婪。小腿深处,“棺钉”碎片带来的阴寒和异物感,在阴玉的镇压下暂时蛰伏,却像一颗深埋的毒瘤,随时可能爆发。

老于头佝偻的背影在船尾奋力摇橹,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他后颈那道青黑色的、被“殃气”侵蚀的旧疤,带来一阵阵无法抑制的抽搐和痛苦的低哼。破旧的木船在浑浊湍急的黄河主流中逆流而上,如同狂风巨浪中的一片枯叶,随时可能被撕碎、吞噬。

夜风呜咽,带着浓重的水腥气和远处警笛若隐若现的尖啸。时间在冰冷、疼痛和绝望的煎熬中缓慢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半小时,也许是一个世纪。右小腿伤口处,那被强行压制的“棺钉”碎片,突然毫无征兆地……悸动了一下!

这一次的悸动,与之前的疯狂挣扎截然不同!它不再是狂暴的冲撞,而是一种……极其细微、极其诡异的……脉动!如同……一颗被冰封的心脏……在厚厚的冰层下,极其缓慢地……搏动了第一下!

紧接着!

“滋……”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如同电流穿过冰水的嘶鸣声,猛地从我小腿深处传来!不是幻觉!那声音冰冷、粘稠,带着一种活物苏醒般的……试探!

剧痛!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尖锐、更加深沉、仿佛首接作用在灵魂层面的剧痛,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大脑!我闷哼一声,身体猛地蜷缩,眼前瞬间被一片猩红覆盖!右手下意识地更加用力地攥紧阴玉碎片,试图用那冰冷的镇压之力将其压服!

然而,这一次,阴玉碎片散发的纯粹寒流涌入伤口深处,却如同泥牛入海!那股细微的脉动和嘶鸣并未消失,反而……更加清晰了!仿佛那蛰伏的“棺钉”碎片,在阴玉持续的镇压和吸收我生气的双重刺激下,开始了某种更深层次的……蜕变!或者……适应?

更可怕的是,随着这声嘶鸣,我清晰地感觉到,小腿深处那冰冷的异物感,正以一种极其缓慢、却无法逆转的速度……向西周……扩散!一丝丝冰冷刺骨、带着金属质感的“根须”,正悄无声息地……沿着我的腿骨、血管、神经……向上蔓延!如同……一棵来自地狱的冰晶之树,正在我的血肉中……生根发芽!

“呃……”剧痛和这恐怖的感觉让我发出压抑不住的呻吟,冷汗瞬间浸透了破烂的病号服。

“怎么了?!”老于头猛地回头,浑浊的眼睛在黑暗中锐利如鹰,瞬间捕捉到了我的异常。

“它……它在动……不一样了……”我艰难地挤出几个字,牙齿因为寒冷和恐惧而咯咯作响,“像……像在……长根……”

“长根?!”老于头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瞬间变得煞白!他猛地停下摇橹的动作,小船在湍急的水流中随波摇晃。他一步跨到船舱边,枯瘦的手指带着微微颤抖,却异常迅猛地一把撩开我右小腿伤口处那早己被血污浸透的纱布!

借着惨淡的月光和远处零星的灯火,一幅足以让人灵魂冻结的景象呈现在我们眼前!

只见那被九幽玄水腐蚀过、又被重新缝合的贯穿伤口边缘,皮肉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发亮,如同腐败多时的尸体!而在那翻卷的皮肉深处,在那深可见骨的创面中心,一团核桃大小、闪烁着微弱暗金色光泽的、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的东西,正深嵌在血肉和骨茬之间!

那东西表面布满了扭曲虬结的天然纹路,正是青铜棺椁上那种暗金纹路的微缩版!此刻,这些原本沉寂的暗金纹路,正如同拥有了生命般,极其缓慢地……蠕动、流转!散发出一种冰冷、古老、充满不祥的邪异光泽!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在这团搏动的暗金色“核心”周围,无数细如发丝、闪烁着同样暗金光泽的“丝线”,正如同活物的触须,从“核心”中蔓延出来,深深刺入周围的肌肉、血管、甚至腿骨的缝隙之中!它们如同邪恶的根须,贪婪地扎根、蔓延!并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其缓慢地……沿着我的小腿……向上攀爬!所过之处,皮肤下的血管呈现出一种不祥的、如同青铜锈蚀般的暗青色脉络!

“棺钉……生根了!”老于头的声音带着一种无法抑制的颤抖和深切的恐惧,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那蔓延的暗青色脉络,“它在……同化你!它在把你……变成……变成通往邪棺的……‘路标’!”

同化?!路标?!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铁拳,狠狠砸在我的胸口!我看着自己小腿上那如同活物般搏动、蔓延的暗金色核心,看着那不断向上攀爬的暗青色脉络,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绝望瞬间将我淹没!我不是饵!我……我正在变成……那口邪棺的一部分?!

“不……!”一声绝望的嘶吼冲口而出!

就在这时!

“嗡——!”

我紧攥在右手的河眼阴玉碎片,仿佛被那“棺钉”碎片剧烈的异变彻底激怒!猛地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尖锐刺耳的震颤!一股比之前强烈十倍、冰冷霸道中带着毁灭性侵蚀感的阴寒洪流,如同失控的万载玄冰风暴,猛地从碎片中爆发出来,顺着我的手臂,狠狠冲入我的身体!

“呃啊——!!!”

无法形容的剧痛!如同亿万根冰针瞬间刺穿全身每一个细胞!半边身体瞬间失去了知觉!思维被冻结!眼前的世界只剩下纯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和冰冷!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痛苦和黑暗之中,我无比清晰地“看到”——那股来自阴玉的、纯粹霸道的阴寒洪流,如同愤怒的冰河,狠狠撞向小腿深处那正在疯狂“生根”的暗金色核心!

“滋啦——!!!”

一声无声的、却在灵魂层面炸开的、充满痛苦和暴怒的尖啸,猛地从那暗金色核心中爆发出来!那正在蔓延攀爬的暗青色脉络,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烫到的毒蛇,猛地一缩!速度骤然减缓!那搏动的暗金色核心也剧烈地扭曲、颤抖起来,表面的暗金纹路疯狂闪烁、明灭不定!

镇压!更加强力的镇压!

但代价是……我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残存的生命力,如同决堤的洪水,正被掌心那块贪婪的阴玉碎片……疯狂地吞噬!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冰冷、虚弱,甚至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变得无比艰难!

阴玉碎片的光芒似乎……更幽深了一分?而小腿深处那被暂时压制住的“棺钉”碎片,虽然停止了疯狂的蔓延,但那蛰伏的怨毒和冰冷的根植感……却更加深沉了!如同暴风雨前压抑的死寂!

“撑住!陈默!撑住!”老于头嘶哑的吼声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带着无比的焦灼,“它在反扑!阴玉在透支你!但……我们必须赶到河眼!只有到了那里……才有办法!”

透支……反扑……河眼……

冰冷的绝望如同浑浊的黄河水,将我彻底淹没。我瘫在冰冷的船舱污水中,身体因为极致的寒冷和生命力被疯狂抽取而剧烈地颤抖、痉挛。视线模糊,意识在剧痛与虚无的边缘沉浮。右手依旧死死攥着那块墨绿色的阴玉碎片,它冰冷刺骨,却又像一个贪婪的吸血鬼,紧贴着我的皮肉,吮吸着我最后的热量。小腿深处,那团暗金色的、如同活物心脏般搏动的“棺钉”碎片,在阴玉更加强力的镇压下暂时蛰伏,但那股深入骨髓的阴寒和异物感,却像冰层下涌动的暗流,更加深沉、更加顽固地盘踞着。那些暗青色的、如同青铜锈蚀般的脉络,虽然蔓延的速度被强行遏制,却并未消退,依旧清晰地烙印在皮肤之下,如同一条条通往地狱的引路标记。

“呃……嗬……”每一次喘息都带着冰碴摩擦喉咙的刺痛,每一次心跳都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我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的沙漏正在疯狂地流逝,被掌心的阴玉和腿里的“棺钉”共同瓜分。

老于头不再说话,只是更加疯狂地摇着橹。他那枯瘦的身躯爆发出与年龄完全不符的力量,破旧的木船在湍急浑浊的河水中艰难地逆流而上,船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浑浊的浪花不断拍打进低矮的船舱,冰冷的污水浸透了我的身体。他后颈那道青黑色的疤痕在每一次用力时都高高鼓起,如同一条狰狞的蜈蚣在皮肤下扭动,带来一阵阵剧烈的抽搐和痛苦的低哼。

夜,死寂而漫长。只有河水呜咽,橹声吱呀,以及我越来越微弱、越来越艰难的喘息。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小船拐过一道水流湍急、布满嶙峋礁石的河湾。前方,河面骤然变得开阔,水流却诡异地平缓下来,形成一片巨大的、如同死水般的洄流区。水色比别处更加深沉浑浊,泛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如同石油般的墨黑光泽。空气中弥漫的水腥气陡然加重了十倍,混合着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无数尸体在河底缓慢腐烂的甜腥恶臭!

河心位置,水面之下,隐约可见一片巨大无比、缓慢旋转的黑暗阴影!那阴影深邃得如同连接着九幽深渊,连月光都无法穿透!仅仅是远远看着,就让人从灵魂深处感到一种冰冷的窒息和本能的恐惧!

河眼!

我混沌的意识被这扑面而来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恐惧猛地刺穿!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那阴影深处散发出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邪异威压!比医院里那淤泥罗刹强大了何止百倍!那是……源头的气息!

“到了……前面……就是河眼洄流区……”老于头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无法掩饰的恐惧。他停下摇橹,小船失去了动力,开始随着平缓却暗藏杀机的洄流,缓缓朝着河心那片巨大的、缓慢旋转的黑暗阴影漂去。

“阴玉……给我……”他转过身,枯瘦的手带着微微颤抖,伸向我紧攥着阴玉碎片的右手。他的眼神异常复杂,有决绝,有恐惧,更有一丝……近乎献祭般的疯狂。

我几乎是凭着本能,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将那块如同附骨之疽的墨绿色碎片,颤抖着递向他。脱离手掌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虚弱感瞬间席卷全身,仿佛最后支撑生命的柱子被抽走。但同时,小腿深处那被强行压制的“棺钉”碎片,失去了阴玉最首接的镇压,猛地发出一阵剧烈的、充满狂喜和贪婪的悸动!暗金色的核心搏动骤然加快,那些暗青色的脉络如同被注入了强心剂,再次开始了缓慢而坚定的蔓延!剧痛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

老于头看也没看那悸动的小腿,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那块冰冷的阴玉碎片。就在他的皮肤接触到阴玉的刹那——

“滋啦!”

一声轻微的、如同烧红的铁块浸入冷水的声音响起!

只见老于头攥着阴玉碎片的手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黑!皮肤下的血管根根凸起,呈现出与蔓延在我腿上一模一样的、如同青铜锈蚀般的暗青色!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顺着他的手臂急速向上蔓延!他后颈那道本就狰狞的青黑色疤痕,如同被注入了墨汁,颜色瞬间加深、扩大!疤痕周围的皮肤如同被强酸腐蚀般迅速变黑、溃烂!一股更加浓烈的、带着死亡气息的甜腥腐臭味,猛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呃啊——!”老于头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到极致的低吼!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差点栽进浑浊的河水中!但他死死咬住牙关,牙龈甚至渗出了血丝!那双浑浊的眼睛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红血丝,瞳孔缩得如同针尖,充满了非人的痛苦和一种被邪恶力量侵蚀的疯狂!

他用自己的身体……在承受阴玉的反噬!或者说……在主动吸引阴玉的侵蚀!为了……下一步?!

“于……于叔!”我惊骇地看着他瞬间变得青黑溃烂的手臂和脖子,看着他那痛苦扭曲的面容。

“闭嘴……看……看好……”老于头的声音因为剧痛而扭曲变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血沫。他猛地将那块散发着冰冷邪气的阴玉碎片,狠狠按向自己后颈那道正在疯狂扩散溃烂的疤痕之上!

“嗤——!”

更加剧烈的腐蚀声响起!青黑色的烟雾猛地从接触点升腾而起!带着浓烈的焦臭味!老于头整个身体如同被高压电击中,猛地向上挺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到极点的惨嚎!他的眼珠瞬间布满了血丝,几乎要凸出眼眶!后颈的溃烂以惊人的速度扩散,皮肉翻卷、碳化,露出底下同样变得青黑的颈骨!

然而,就在这非人的痛苦之中,那块紧按在溃烂疤痕上的河眼阴玉碎片,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幽暗光芒!墨绿色的光芒深邃得如同实质,瞬间将老于头整个后颈笼罩!一股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古老、带着某种奇异牵引力的无形波动,猛地从阴玉碎片中震荡开来!

这股波动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扩散至整片河心洄流区!

紧接着,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河心那片巨大、缓慢旋转的黑暗阴影——真正的河眼漩涡——在这股奇异波动的牵引下,猛地……加速了旋转!如同一个沉睡的巨人被强行唤醒!原本平缓的洄流瞬间变得狂暴!浑浊的河水发出沉闷如雷的咆哮!巨大的旋涡中心,那深邃的黑暗仿佛活了过来,开始剧烈地翻滚、涌动!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九幽深渊的恐怖吸力,猛地从漩涡中心爆发出来!

整个河面的空气都仿佛被抽空了!小船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攫住,疯狂地打着旋,朝着那如同巨兽之口的黑暗漩涡中心……急速冲去!

“抓紧……船帮……!”老于头嘶哑、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在狂暴的水声中传来。他整个人如同虚脱般瘫倒在船尾,后颈的溃烂在阴玉的镇压下暂时停止了扩散,但那块青黑色、如同被墨汁浸透的区域,却散发出更加浓烈的死亡气息。他握着阴玉碎片的手依旧青黑,微微颤抖着,眼神涣散,充满了透支生命的极度疲惫和一种……近乎解脱的疯狂。

“回……回家……”他涣散的瞳孔望着那急速逼近的、翻滚着黑暗的漩涡中心,喃喃自语,声音微不可闻,“……送你……回去……”

回家?!送谁回去?!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不是送我!他是在用自己作为媒介,用阴玉和体内残留的“殃气”作为引子……在呼唤那河眼深处的东西!在送……那“棺钉”碎片……回家?!

小船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被狂暴的吸力撕扯着,打着旋,以无可挽回的势头,一头扎向那翻滚着无尽黑暗与死亡气息的……河眼深渊!

冰冷刺骨的河水混合着浓烈的腥臭,如同无数只湿滑粘腻的手,瞬间将我彻底淹没!狂暴的旋转力量撕扯着我残破的身体,剧痛和窒息感如同巨锤砸向意识!在坠入那吞噬一切光明的黑暗深渊前最后一瞬,我绝望地看向船尾——

老于头瘫在那里,青黑溃烂的后颈触目惊心,握着阴玉碎片的手无力地垂下。他浑浊的眼睛半睁着,望着头顶那片被旋涡隔绝的、遥不可及的惨淡夜空,嘴角……似乎极其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那是一个……解脱?还是……嘲弄?

下一秒,无尽的、粘稠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黑暗……彻底吞噬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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