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之上,沈清漪那番泣血般的控诉与精准致命的拆穿,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彻底点燃了朝堂!三皇子萧玦瘫跪在地,面无人色,涕泪横流地辩白自己“受人蒙蔽”,怨毒的目光却如同淬毒的钩子,狠狠剜向人群前列、同样抖如筛糠的兵部尚书周炳坤!
“查!给朕彻查!!”皇帝萧彻的咆哮如同受伤的怒龙,在金殿穹顶轰然回荡,震得琉璃瓦都仿佛在嗡嗡作响。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抠着龙椅鎏金的扶手,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骇人的青白色,蜡黄的脸上涌动着病态的潮红和滔天的杀意!沈清漪以沈家满门血肉铸成的忠魂碑,硬生生撞碎了他心中最后一丝对周炳坤的侥幸!构陷忠良!伪造证据!离间天家!桩桩件件,皆是不赦之罪!“朕倒要看看,是哪个魑魅魍魉!敢在朕的眼皮底下,搅弄这亡国灭种的腥风血雨!宗人府!刑部!大理寺!三司会审!给朕撬开所有相关人等的嘴!一个都不许放过!”
“臣等遵旨!”几位主官面无人色地领命,目光扫过的周炳坤,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陛下!陛下明鉴啊!老臣…老臣冤枉!这…这都是构陷!是宸王妃她…”周炳坤如同濒死的鱼,猛地扑倒在地,涕泗横流,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将脏水泼向沈清漪。
“住口!”皇后猛地站起,凤目含威,声音冰冷如刀,“周炳坤!陛下金口玉言,岂容你咆哮金殿!来人!摘去他的顶戴!打入天牢!严加看管!没有陛下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
如狼似虎的禁卫军立刻上前,粗暴地扯下周炳坤头上的官帽,剥去他象征一品大员的紫袍玉带。这位权倾朝野的兵部尚书,如同一条被抽去脊梁的老狗,在满朝文武或鄙夷、或惊惧、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中,被拖死狗般拖出了金銮殿。他怨毒而绝望的目光,最后死死地钉在了沈清漪和萧珩身上。
风暴的中心,沈清漪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金殿上强撑的一口气泄去,左肩那被强行压制的剧毒和撕裂般的伤口,如同反噬的毒蟒,凶猛地撕咬上来!眼前阵阵发黑,胸口血气翻涌,喉头腥甜上涌。她身体猛地一晃,若非月影死死搀扶,几乎就要栽倒在地。
“王妃!”萧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轮椅瞬间滑至她身侧。他伸出手,隔着衣袖稳稳托住了她摇摇欲坠的手臂,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和那细微的颤抖,让他心头猛地一沉。
“臣媳…无碍…”沈清漪强咽下喉间的腥甜,声音嘶哑微弱,脸色白得如同金殿外飘落的初雪。她对着御座方向微微欠身,“陛下…母后…臣媳…先行告退…”
皇帝看着沈清漪那摇摇欲坠、面无血色的模样,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震怒后的余悸,有对忠良之后的愧疚,更有对这女子坚韧与智慧的惊心。他疲惫地挥了挥手:“准。好生…休养。”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温和。
皇后更是满眼心疼,连声道:“快!快扶王妃回去!用最好的药!务必治好!”
在月影和凌风的搀扶下,沈清漪脚步虚浮地离开了那充斥着血腥与阴谋的金殿。萧珩的轮椅紧随其后,沉默地守护在侧。殿外凛冽的寒风夹杂着细碎的雪沫扑面而来,吹散了殿内浓重的龙涎香和血腥气,却吹不散沈清漪心头那沉甸甸的疲惫与深入骨髓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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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宸王府西暖阁,沈清漪几乎是刚沾到床榻,那强压下的伤势和毒素便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反噬!一口暗红的鲜血再也抑制不住,狂喷而出!染红了素白的锦被!
“小姐!”月影魂飞魄散。
“清漪!”萧珩脸色骤变,再也顾不得伪装,猛地从轮椅上站起,一步跨到榻边!
“快!传青蒿先生!”萧珩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惶。他扶住沈清漪软倒的身体,看着她瞬间灰败下去的脸色和唇边刺目的血迹,一股冰冷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碧磷蚀骨!余毒未清!金殿之上的急怒攻心,如同火上浇油!
百草院圣手青蒿带着药童旋风般冲入。诊脉、施针、灌药…又是一番惊心动魄的抢救。当那枚特制的玄冰针再次刺入沈清漪的心脉大穴,强行压制住翻腾的余毒时,她的气息才重新变得微弱而平稳,但人己彻底陷入深度昏迷。
“如何?”萧珩的声音低沉得可怕,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青蒿脸上。
青蒿抹去额头的冷汗,神色凝重无比:“王爷,王妃本就心脉旧伤未愈,又添新毒入骨!此番急怒攻心,气血逆乱,引动余毒肆虐,实乃…雪上加霜!虽有玄冰针压制,但…此毒诡谲,己深植肺腑经络,拔除之难,十倍于前!需得静养,万不可再动心神,更不可牵动伤口!否则…恐有性命之忧!”他语气沉重,带着医者的郑重警告。
萧珩的拳头在身侧猛地攥紧,指节捏得咯咯作响!他看着榻上如同破碎琉璃般脆弱的沈清漪,看着她苍白得没有一丝生气的脸,一股滔天的怒火混合着蚀骨的心疼,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疯狂冲撞!萧玦!周炳坤!还有那隐藏在更深处的黑手!此仇…不共戴天!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挥退医者。暖阁内只剩下他和昏迷的沈清漪,以及角落里无声垂泪的月影。炭火燃烧的噼啪声在此刻显得格外清晰。萧珩坐在榻边的锦凳上,目光沉沉地落在沈清漪脸上。他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极其轻柔地拂开她颊边被冷汗濡湿的碎发。动作间,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
就在这时——
“笃!笃!笃!”
暖阁的门被急促而惶恐地敲响!一个属于王府暗卫特有的、带着风尘仆仆气息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充满了十万火急的惊惶:
“王爷!王妃!天机阁‘赤鸢’密令!八百里加急!天医谷…天医谷出事了!”
天医谷?!
萧珩的心猛地一沉!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他的脖颈!他猛地起身,一步跨到门前,霍然拉开!
门外,一名浑身落满雪沫、风尘仆仆的暗卫单膝跪地,双手高高捧着一枚赤红色的、如同燃烧火焰般的特制铜管!那正是天机阁最高级别的“赤鸢”急令!象征着灭顶之灾!
“说!”萧珩的声音如同寒冰。
“回王爷!”暗卫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和恐惧,“三日前!谷中突现怪病!病者初时高热不退,神智昏沉,继而面生红斑,肌肤溃烂流脓,形如恶鬼!病势蔓延极快,药石罔效!谷中留守的‘百草院’圣手…己有三人染病!其中…包括‘青囊’长老!谷口…谷口己被自发封堵!但…但疫情己呈失控之态!求…求谷主速归!”
“鬼面瘟?!”萧珩身后的月影失声尖叫,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作为天医谷核心成员,她深知这种只在古籍残篇中记载的、传说中灭绝人性的恐怖瘟疫!“不可能!此瘟早己绝迹百年!”
“不是天灾!”萧珩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传来,带着冻结一切的杀意和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他猛地转身,目光如同淬毒的利箭,射向金殿的方向!周炳坤刚下狱!天医谷就爆发如此诡异恐怖的瘟疫?!这绝不是巧合!
“是毒!是人为投毒!是斩草除根!”他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珠砸落,带着刻骨的仇恨!“他们不仅要清漪的命!还要彻底毁了天医谷!毁了这唯一能对抗‘碧磷蚀骨’、能救治父皇的希望!”
他猛地看向榻上昏迷不醒的沈清漪。天医谷是她的心血,是她悬壶济世的根基,更是她追查父母血仇、对抗幕后黑手的重要臂膀!谷中不仅有她苦心汇聚的天下名医奇药,更有无数忠诚追随她的医者、弟子!此刻,那里正化为炼狱!
一股巨大的抉择如同冰冷的铁钳,死死扼住了萧珩的心脏!
榻上的沈清漪,气息微弱,命悬一线。金殿上的急怒攻心,肩头的毒伤,让她此刻脆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经不起丝毫风浪。天医谷远在千里之外,路途颠簸,风雪交加,更别说那恐怖的“鬼面瘟”…让她去,无异于将她推入另一座必死的深渊!
可是…若不去…
青囊长老染病!三位圣手倒下!疫情失控!天医谷危在旦夕!那是她的根基!她的心血!她视为家园的地方!更是无数条鲜活的生命在绝望中哀嚎!
就在萧珩心念电转、天人交战之际——
“呃…”一声极其微弱、带着痛楚的呻吟从榻上传来。
萧珩猛地回头!
只见沈清漪不知何时竟己睁开了眼睛!那双眸子,因高热和剧毒而布满血丝,混沌而涣散,却死死地、如同燃烧着最后一点生命之火般,死死地盯住了门口跪着的暗卫!盯住了他手中那枚刺目的赤鸢密令!
显然,刚才暗卫那番如同惊雷般的禀报,竟穿透了她深沉的昏迷!
“谷…谷…”她的嘴唇艰难地翕动着,发出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气音,干裂的唇瓣因用力而渗出血丝。她挣扎着,试图抬起手,指向门外,指向那遥远的、正在被瘟疫吞噬的家园!眼中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焦灼、痛苦和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
“小姐!您不能动啊!”月影扑到榻边,泣不成声。
萧珩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他一步跨回榻边,紧紧握住沈清漪那只冰凉而颤抖的手,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和不容置疑:“清漪!听着!你现在哪里也不能去!你伤得太重!余毒未清!天医谷那边,本王派人去!派最好的医官!调集所有药材!本王亲自坐镇…”
“不…”沈清漪猛地摇头,动作牵动了伤口,让她疼得倒抽一口冷气,额角瞬间布满冷汗。但她眼中那涣散的光芒却异常执拗地凝聚起来,死死地盯着萧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血沫的腥气:“我…必须…去…鬼面瘟…非…常法…能解…谷中…有…有我…未…未竟之…事…”她的气息急促而微弱,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洞悉瘟疫本质的绝望和一种与家园共存亡的孤绝!
她必须去!不仅仅因为她是谷主,更因为只有她最了解天医谷的布局、药库、秘档!只有她,才可能在那片被瘟疫笼罩的死亡之地,找到一线生机!更何况…青囊长老!那是看着她长大的长辈!她不能坐视!
“你…”萧珩看着她眼中那不顾一切的火焰,看着她因剧痛而扭曲却异常坚定的神情,所有劝阻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太了解她!这倔强的、将责任与守护刻入骨髓的女人!她决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强行留下她,只会让她心火煎熬,伤势恶化得更快!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更深的痛楚席卷了他。保护她,还是尊重她的意志?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守护?
时间仿佛凝固。暖阁内只剩下沈清漪急促而痛苦的喘息声,和她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如同燃烧生命般的决绝光芒。
良久。
萧珩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深邃的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暗流——有无奈,有愤怒,有蚀骨的心疼,但最终,都化为一种沉甸甸的、不容动摇的决心。
他猛地抬起头,对着门外肃立的凌风,声音如同金铁交鸣,斩钉截铁,带着席卷一切的冰冷威压:
“凌风!”
“属下在!”
“即刻调集王府所有‘听风者’精锐!备最快的马车!最厚的狐裘!带上府中所有‘百草院’圣手!备齐玄冰针、解毒丹、以及…所有能想到的防疫药材!半个时辰后,本王与王妃…亲赴天医谷!”
“王爷!”凌风和月影同时失声惊呼!王爷也要去?!那鬼面瘟可是绝症!
“本王意己决!”萧珩的声音不容置疑,带着一种近乎霸道的决断。他低头,目光重新落回沈清漪苍白的脸上,看着她眼中瞬间涌起的惊愕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他握紧了她的手,一字一句,如同誓言:
“你的命,本王守定了!你的天医谷,本王…也帮你一起守!”
他不再看她,转向月影,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月影!给你家小姐换衣!裹上最厚的裘衣!路上…不容有失!”
风雪,在宸王府上空呼啸盘旋,如同天地奏响的悲歌与战鼓。
西暖阁内,沈清漪看着萧珩那不容置疑的侧脸,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源源不断的温热力量,一股巨大的酸涩猛地冲上鼻尖,眼眶瞬间发热。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疲惫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一滴滚烫的泪,无声地滑落鬓角,没入散乱的乌发之中。
半个时辰后。
一辆特制的、铺着厚厚软褥、燃着暖炉的宽大马车,在数十骑王府“听风者”精锐的严密护卫下,如同离弦之箭,冲破了帝都厚重的城门,一头扎进了漫天呼啸的风雪之中!
车轮碾过积雪覆盖的官道,留下两道深深的辙印,旋即又被狂暴的风雪迅速掩埋。
马车内,沈清漪裹在厚厚的雪白狐裘中,昏昏沉沉地靠在萧珩坚实的肩头。剧烈的颠簸牵动着肩头的伤口,带来一阵阵锥心刺骨的痛楚,但更让她心焦如焚的,是那千里之外、正被“鬼面瘟”化作人间炼狱的天医谷!
萧珩稳稳地揽着她,防止她被颠簸甩出去。他的目光透过被风雪拍打、模糊不清的车窗,投向南方那未知的黑暗。俊朗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深沉的、如同寒潭般的冰冷。那冰冷之下,是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和对怀中之人刻骨的守护。
风雪呜咽,长夜如晦。
这一路,注定是通往地狱的荆棘之路。但,纵是地狱,他亦陪她同闯!
马车冲破风雪,向着天医谷的方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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