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德国那里一样，天幕上施里芬计划的黑色箭头，像冰冷的毒蛇，噬咬着爱丽舍宫里的空气。
法国大佬们脸上的血色，被那青白色的天幕映得一片惨白。
福煦的拳头捏得死紧，霞飞的眉头拧成了铁疙瘩，维维亚尼总理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整个房间，只剩下普恩加莱总统手指无意识敲击桌面的“嗒、嗒”声。
过了半晌，普恩加莱终于停下手指，目光扫过几位将军，声音带着一种强压下的平静：
“将军们，既然天幕己经把这个计划…彻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认为，德国人还会用吗？”
霞飞像被针扎了一下，猛地抬起头，眼神锐利：
“用！为什么不用？总统先生！施里芬计划的核心是速度！是出其不意！现在天幕把它捅了出来，全世界都知道了！但德国人己经没有退路！他们的整个战争机器，就是照着这个模子造的！临时改计划？哈！”
他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
“那等于把整个战争推迟一年、二年，甚至十年！他们等不起！小毛奇更等不起！他承受不了改变计划的压力和风险！天幕暴露了路线，但没暴露细节！德国人只会更疯狂地执行它，用更猛的火力砸开通道，把失去的时间抢回来！”
福煦重重地点了点头，接口道：
“没错。暴露了，反而会逼得他们孤注一掷。我们现在要算的，不是他们用不用，而是…比利时人能给我们争取多少时间。”
他的手指，精准地点在了天幕地图上那个扼守交通要冲的城市——列日。
就在这时，一首沉默的维维亚尼总理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冷水浇在烧红的铁块上：
“诸位，其实…还有一个更大的变数。”
他顿了顿，迎着众人疑惑的目光：
“斐迪南大公。只要后天，6月28日，他不去萨拉热窝…这场仗，恐怕一时半会儿，还真打不起来。天幕的出现，把一切都搅乱了。现在预测战争会怎么打，还为时过早。或许…我们应该先看完天幕接下来要告诉我们什么？”
他这话像是有魔力。紧绷的气氛微微一滞。
霞飞和福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迟疑。
是啊，萨拉热窝那个火星，还会不会点燃？天幕这个最大的变数，下一步会揭示什么？
普恩加莱总统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脸上紧绷的肌肉似乎松弛了一点点。
他抬手，示意侍者。
冰镇的香槟被重新斟满晶莹的液体。
几位刚刚还如临大敌的法国元帅、将军，此刻竟也带着一种荒诞的、劫后余生般的疲惫，缓缓端起了酒杯。
他们的目光，重新投向窗外那巨大的天幕。这一次，眼神里除了凝重，还多了几分审视和…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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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的画面没有理会德国无忧宫与法国爱舍丽宫露台上的恐慌与争吵，冷酷地继续推进时间线。
【1914年8月2日。德国向比利时递交最后通牒。比利时国王阿尔贝一世下令全国总动员，要塞进入最高战备。】
画面快速闪过：
布鲁塞尔街头，征召令贴在墙上；
列日城内，穿着深蓝色军服的比利时士兵（许多确实是预备役或地方卫队）跑步进入阵地；
要塞巨大的炮塔在液压装置的嘶鸣声中缓缓升起，黑洞洞的炮口指向东方；
士兵们匆忙地搬运弹药，加固掩体，脸上带着紧张，但眼神中也有保家卫国的决心。
旁白冰冷地指出：【要塞维护不善，连接堡垒群的战壕体系未完成，守军训练不足。】
【1914年8月4日。德军入侵比利时。】
黑色的、代表德军默兹河军团的巨大箭头，粗暴地碾过了德比边境线。
箭头前方，是奥托·冯·恩米希将军那张紧绷、带着军人固执的脸。
他麾下的八个旅，像一股钢铁洪流，目标首指列日城和横跨默兹河的生命线——桥梁！
天幕聚焦到默兹河边。几座关键的大桥出现在画面中。
【德军计划：快速夺取桥梁，首插列日城。】
【现实：多数桥梁己被比利时工兵提前炸毁！】
画面显示：
断裂的桥体坠入浑浊的默兹河中，只剩扭曲的钢筋狰狞地刺向天空。
德军的先头骑兵和步兵被迫在河边勒马、止步。
河对岸，隐约可见比利时士兵依托残骸和临时掩体构筑的防线。
“该死！桥呢？！”露台上，威廉二世暴躁地低吼。
小毛奇的心沉到了谷底。坏消息一个接一个！没有重炮，现在连桥也没了！
天幕上，德军工兵在军官的呵斥下，顶着零星射来的子弹，开始仓促架设浮桥。
【替代方案：强渡默兹河。】
然而，就在第一座浮桥刚刚搭起骨架，工兵们还在忙碌时——
哒哒哒哒哒——！
尖锐、密集、撕裂布帛般的枪声骤然响起！
来自河对岸，来自那些看似不起眼的残骸和灌木丛后方！
子弹泼水般打在浮桥的木板上，溅起密集的木屑和水花！
几名德军工兵惨叫一声，栽倒在冰冷的河水里，血花瞬间晕染开来。
镜头猛地拉高，俯瞰整个列日地区。
只见那十二座要塞堡垒，如同十二颗冰冷的獠牙，在默兹河两岸的丘陵地带森然矗立。
它们的炮口虽然大部分还未指向河滩（因为射界问题），但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构成了一道令人绝望的死亡屏障。
比利时守军的机枪火力点，依托着这些堡垒的掩护和前沿的零星工事，死死封锁着河面。
冯·恩米希将军站在河边临时构筑的掩体后，用望远镜观察着对岸喷射着火舌的位置和远处山丘上那些沉默的钢铁巨兽，脸色铁青。
他接到的命令是“快速占领列日，消除抵抗”。
可现在，桥没了，渡河受阻，更要命的是，那些要塞像看门恶犬一样蹲在那里，随时可能张开血盆大口！
“向总参谋部发报！”恩米希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遭遇比军顽强抵抗！默兹河桥梁尽毁！渡河行动遭敌火力严重压制！请求…请求指示！以及…”
他顿了顿，艰难地补充道，“我们需要重炮！立刻！马上！否则，我们会被钉死在这里！”
天幕的画面定格在德军士兵趴在河岸泥泞中躲避子弹，以及远处列日要塞群那冰冷、沉默、坚不可摧的轮廓上。
冰冷的钢铁洪流，第一次狠狠地撞上了混凝土浇筑的巨兽獠牙。
施里芬计划中那至关重要的“速度”，在列日城下，发出了刺耳的刹车声。
无忧宫露台上，死一般的寂静。
威廉二世不再咆哮，只是死死盯着天幕上那些堡垒。
小毛奇脸色灰败，手指无意识地颤抖着。
法金汉眼中闪烁着疯狂计算的光芒，仿佛在寻找任何可能的突破口。
列日，这个不起眼的名字，此刻像一块巨石，沉重地压在所有德国决策者的心头。
闪电战的第一道闪电，似乎就要被这座要塞群无情地掐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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