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上的日德兰海战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16:10，狮号瘫了嗓子，灯光信号在硝烟里艰难闪烁，皇家公主号成了传声筒。
西分钟后，巴勒姆号的怒吼让冯-德-坦恩号浑身剧震，勇士号的重锤砸得毛奇号副炮甲板火星西溅——英伦的炮口刚尝到一丝血腥的甜。
希佩尔冰冷的声音穿透舰桥：“第九驱逐舰队，出击！”
16:25，德弗林格尔号的巨炮猛地转向，和塞德利茨号狰狞的炮口，一同锁定了那艘优雅却致命的猎物——玛丽女王号。
伦敦，丘吉尔叼着的雪茄早己熄灭，灰白的烟灰簌簌落在地上珍贵的地毯上。
灯光信号…间接指挥…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混乱，延迟，致命的迟疑！海军部巨大的作战海图上，代表狮号的标记黯淡无光，参谋们的手指悬在半空，找不到落点。
“信号…就是舰队的神经，”
他喃喃道，声音在所有英国高官们都盯着天空的情况下显得格外空洞，
“神经断了，再强壮的肢体…也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
灯光信号…间接指挥…他太清楚这薄弱的联系在生死时速的海战中意味着什么：混乱，延迟，致命的误判！
柏林皇宫，威廉二世猛地从镶嵌宝石的座椅上站起，狂喜扭曲了脸孔：
“看！转向！希佩尔抓住了那艘英国母狮的咽喉！”
他挥舞着手臂，几乎碰倒侍从捧着的香槟塔。
侍立一旁的海军参谋长冯·波尔上将，却死死盯着天幕上那两艘默契转向的德舰轨迹，手心沁出冷汗——
机会稍纵即逝，陛下，您只看到了獠牙，没看到这獠牙离猎物的心脏，还隔着钢铁与运气！
16:26，玛丽女王号被五发重锤连续砸中躯干。
最后那一下，首捣心窝——弹药库的殉爆撕裂了钢铁巨兽，主炮塔像玩具般被掀到六十米空中，浓烟与烈焰瞬间吞噬了1275个灵魂。
虎号疯狂转向，躲避着从天而降的、燃烧着的钢铁与血肉之雨。
漩涡贪婪，只吐出9个活口。
斯卡帕湾，皇家海军战列巡洋舰分队旗舰，狮号。
戴维·贝蒂爵士雕塑般站在舰桥上，海风吹不动他铁铸的身形。
天幕里玛丽女王号那毁灭的强光，映在他冰蓝色的瞳孔里，反复燃烧。
“该死！”他低吼出声，拳头砸在冰冷的铁栏上，指节瞬间泛白。
不是为那绚烂恐怖的毁灭，是为天幕里那个“自己”——那个被迫依赖灯光信号、迟滞不前的自己！
贝蒂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北冰洋的风暴。
“信号…决不能再断一次！”他嘶哑地对身后的参谋下令，“哪怕用旗语用人跑！命令，必须像刀锋一样快！”
威廉港，塞德利茨号。
弗朗茨·冯·希佩尔海军中将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面前光滑的海图桌沿。
天幕上，德弗林格尔和自己的塞德利茨，炮火如同死神的织机，精准地绞杀着玛丽女王号。
没有狂喜，只有一种冰冷的、近乎窒息的重量压在肩头——两年后，这副重担将实打实地落下。
他抬眼，目光扫过舰桥里一张张年轻而压抑着兴奋的脸。
他们只看到了毁灭敌舰的荣光。
“看见那漩涡了吗？”
希佩尔的声音不高，却让所有低语瞬间冻结，
“它吞掉的不只是英国人…还有我们的容错。未来的每一次开火，都不能浪费。”
朴茨茅斯军港，还是上校的霍勒斯·胡德站在“无敌”号战列巡洋舰甲板上，夜风微凉。
天幕里玛丽女王号殉爆的强光，将他年轻的脸映得一片惨白。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尚显单薄的肩章，喉咙发紧。
两年…这艘崭新的无敌号，会走向何方？自己呢？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纳尔逊的血液，也在他血管里奔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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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上，玛丽女王号巨大的残骸缓缓下沉，冰冷的海水贪婪吞噬着最后的旋涡。
1914年6月26日的夜，查尔斯·布莱克爵士独自在舰长室里踱步。
他的手，带着老水手特有的、近乎虔诚的温柔，抚过光洁的桃心木壁板，滑过黄铜仪器的冰凉边缘，最终停留在舷窗冰凉的玻璃上。
窗外，朴茨茅斯港的灯火倒映在漆黑如墨的海面上，宁静安详。
这艘战舰崭新、强大，是大英帝国海上权杖最璀璨的宝石之一。他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咸味的海风，嘴角是自豪的弧度。
甲板上，值更的水兵们三五成群，压低的声音里压抑不住兴奋。
天幕里那毁灭的景象如此清晰，几乎灼痛了他们的眼睛。
“瞧见没？我们打中了！狠狠地揍了那些德国佬！”一个炮手挥着拳头，声音因激动而嘶哑。
“塞德利茨！那大家伙挨了我们一记狠的！”另一个水兵指着天幕里中弹冒烟的德舰嚷嚷。
“怕什么！”一个满脸稚气却挺着胸膛的水兵吼了起来，声音在微咸的夜风里发颤，却又奇异地带着穿透力，
“纳尔逊上将怎么说来着？‘英格兰期望每个水兵恪尽职守！’玛丽女王号就算沉…也是挺着脊梁骨沉的！我们打得值！”
“值！”低沉的应和声在甲板上响起，迅速连成一片。
火光映照着一张张年轻的脸，恐惧被一种滚烫的、近乎悲壮的东西压了下去——那是属于皇家海军的不朽骄傲。
他们抬头望着天幕里那吞噬了无数同袍的冰冷漩涡，目光却仿佛穿透了毁灭的烈焰，看到了更远处永不沉没的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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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皇宫，威廉二世爆发出的狂笑戛然而止——
天幕的镜头冷酷地推进，放大着漩涡中绝望拍打的手臂和迅速消失的苍白面孔，最终，只剩下一片吞噬了1275条生命的、死寂的墨蓝。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笑声卡在喉咙里，变成一声古怪的呜咽。
伦敦，白金汉宫，乔治五世国王沉默地伫立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天幕上，玛丽女王号最后那片死寂的墨蓝，仿佛浸透了他深蓝色的海军制服。
他手中那只盛着琥珀色威士忌的水晶杯，无声地承受着越来越紧的握力。
“咔啦——”
一声清脆又刺耳的碎裂声骤然响起。水晶杯承受不住那巨大的、无声的愤怒，在他掌心彻底崩碎！
锐利的碎片和冰凉的酒液溅了一地。侍从惊恐地想要上前，却被国王雕塑般凝固的背影钉在原地。
乔治五世缓缓摊开手掌，任凭玻璃碴和混合着血丝的残酒从指缝间滴落，砸在昂贵的地毯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窗玻璃上，模糊地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和眼中那片比北海冬夜更冷的寒冰。
那1275个名字，此刻如同冰冷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大英帝国王冠的最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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