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安感觉手中的香槟杯壁变得冰凉刺骨，仿佛握着一块寒冰。她看着林薇如同众星捧月般、仪态万方地走进来，看着她目光精准地锁定了不远处正与人交谈的沈聿珩，看着她脸上绽开一个惊喜又带着一丝恰到好处幽怨的、足以让任何男人心软的笑容，款款向他走去。每一步都摇曳生姿，带着势在必得的自信。
沈聿珩显然也看到了林薇。他与人交谈的动作顿了一下，脸上那副完美的商业面具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捕捉的裂痕。是惊讶？是怀念？还是别的什么？沈念安分辨不清，只觉得他看向林薇的眼神，似乎比看这宴会厅里任何一个人都要……专注一些？那专注里，仿佛沉淀着一些她无法触及的过往。
林薇走到沈聿珩面前，无视了他身边那几位显然身份不凡的老总，仰起那张精致无瑕的脸看着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背景的嘈杂，带着一种熟稔的、甚至有些亲昵的埋怨，清晰地传入沈念安的耳中：“聿珩，我回来了。你……都不来接我？” 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撒娇般的嗔怪，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分离的时光。
沈聿珩身边的几位老总都是人精，见状立刻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找了个借口暂时离开，将空间留给了这对“久别重逢”的旧识。
沈念安站在角落，像一尊被遗忘在阴影里的冰冷雕塑。她看到沈聿珩对林薇说了句什么，距离太远听不清，只看到他微微低下了头，侧脸的线条在璀璨的灯光下似乎柔和了一些，不再像面对她时那般冷硬如刀锋。林薇则娇嗔地、带着无限风情地轻捶了一下他的手臂，笑容明媚如盛放的玫瑰，在周围奢华的背景映衬下，美得惊心动魄。
那画面，如同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刺进沈念安的眼睛。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揉捏，又酸又胀，闷痛得她几乎喘不过气，连指尖都开始发麻。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涩和尖锐的失落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让她西肢百骸都浸透了寒意。她一首以为自己只是这场契约婚姻里的工具人，扮演好角色就行，不会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她甚至用“契约”和“责任”筑起了高高的心墙。可为什么……看到沈聿珩和别的女人站在一起，尤其是这样一个与他有着无法磨灭的过去、光彩照人如同皓月的女人站在一起，她的心会这么难受？那堵墙，仿佛在林薇出现的瞬间，就被撞击得摇摇欲坠。
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假装专注地欣赏着窗外夜景的某一处，指尖却用力掐进了掌心柔软的皮肉里，试图用尖锐的疼痛来压制心口那几乎要将她撕裂的窒闷。她不能失态，不能在这里崩溃。她是沈太太，她必须大方得体，哪怕心在滴血。
就在这时，沈聿珩似乎结束了和林薇的短暂交谈，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林薇也跟在他身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如同X光般的审视和评估，精准地落在了沈念安身上。那目光里，有好奇，有探究，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
“念安。” 沈聿珩在她面前站定，声音听不出任何异样，仿佛刚才与林薇的亲昵互动只是最寻常的社交，“这位是林薇，我在国外留学时的校友。” 他的介绍简洁而疏离，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甚至刻意省略了任何可能引人遐想的定语。
林薇主动伸出手，契约之下，暖阳融冰时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契约之下，暖阳融冰时最新章节随便看！笑容完美无瑕，如同精心设计过的面具，带着恰到好处的热情和一丝若有似无的优越感：“你好，沈太太。久仰大名，果然百闻不如一见，真漂亮。” 她的目光在沈念安身上逡巡，带着顶级设计师特有的犀利和挑剔，从她发髻的样式、耳垂上的珍珠、礼服的剪裁、到脚下的高跟鞋，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和真伪。那目光让沈念安觉得自己像是被放在聚光灯下解剖的标本。
“林小姐过奖了。” 沈念安努力扬起一个标准的、无懈可击的社交微笑，伸出手与林薇轻握了一下，指尖冰凉，触之即分，“欢迎回国。” 她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波澜，只有她自己知道，胸腔里的那颗心，正沉甸甸地、无可挽回地往下坠，坠入冰冷的深渊。她甚至能感觉到林薇指尖传来的、带着侵略性的温热。
“薇薇刚回来，有些时差，我先送她回去休息。” 沈聿珩对沈念安说道，语气是告知，而非商量。他看了一眼林薇，眼神里带着沈念安读不懂的复杂意味——或许是责任，或许是旧谊，又或许……是别的什么。
“嗯，应该的。” 沈念安点点头，脸上的笑容依旧得体，甚至主动说道，声音清晰而平稳，像是在陈述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事实，“林小姐看起来是有点累了，你们好好叙叙旧。” 她把“叙叙旧”三个字咬得很轻，很自然，仿佛真心实意地为他们着想。只有那藏在裙摆阴影里的手，指甲己经深深掐进了掌心柔软的皮肉里，几乎要沁出血珠，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镇定。
沈聿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锐利如鹰隼，似乎想穿透她平静的表象，探究那完美笑容下隐藏的真实。但沈念安己经垂下了眼帘，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所有情绪，避开了他那仿佛能洞穿灵魂的视线。
“好。” 沈聿珩最终只应了一声，低沉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他没再多说，带着林薇转身离开了宴会厅。林薇在转身的瞬间，目光再次掠过沈念安，那眼神里似乎带着一丝胜利者的怜悯和了然。
看着他们并肩离去的背影，男人高大挺拔，女人优雅从容，宛如一对璧人，渐渐融入宴会厅璀璨的光影和人流之中，沈念安脸上那副完美的面具终于无声地碎裂。她迅速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走向露台深处最无人的角落。夜风猛烈地吹拂着她的长发和裙摆，带来刺骨的凉意，却吹不散心口那股沉甸甸的、几乎要将她彻底压垮碾碎的闷痛和冰冷。
她靠在冰冷的玻璃栏杆上，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渗入皮肤。她望着脚下遥远城市的璀璨灯火，那些光芒在视线里扭曲、模糊成一片混沌的光斑。宴会厅里的欢声笑语、悠扬的音乐被厚重的玻璃隔绝在身后，像一个巨大的、荒诞的讽刺剧场，而她则是那个唯一清醒的、被排除在外的观众。
原来，心真的会闷闷的疼。不是因为契约的冰冷条款，不是因为履行义务的疲惫，仅仅是因为……那个名字叫做沈聿珩的男人，和他身边站着的、另一个足以照亮他整个过去的女人。这个认知，带着血淋淋的真实感，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茫然，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那道被水汽和心跳灼穿的裂缝，在这位“白月光”耀眼的光芒下，似乎正在无声地、迅速地蔓延、扩大，将她自以为坚固的心墙，冲击得摇摇欲坠，濒临彻底崩塌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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