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沈念安还是提前离开了工作室。不是妥协，而是某种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驱使——一种想要亲眼看看林薇登堂入室的冲动，一种近乎自虐的“体面”坚持。她不能真的像个逃兵。
回到别墅时，刚过下午三点。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给冰冷的空间镀上一层虚假的暖意。客厅里，林薇己经到了。
她正姿态优雅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红茶。今天她穿了一身米白色的亚麻套装，长发松松挽起，露出优美的脖颈，整个人散发着知性而松弛的气息，仿佛她才是这里的女主人。沈聿珩则坐在侧面的单人沙发上，长腿交叠，手里拿着一份财经杂志，姿态放松，但沈念安敏锐地捕捉到他眉宇间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滞。
听到脚步声，两人同时看了过来。
林薇率先站起身，脸上绽开一个毫无芥蒂的、热情得体的笑容：“念安，你回来了？打扰了。” 她的目光在沈念安身上飞快扫过，带着设计师的审视，笑容不变，“几天不见，气色好像有点疲惫？工作太忙了？”
沈念安脸上瞬间挂起沈太太的招牌微笑，温婉得无懈可击：“林小姐，欢迎。还好，工作室事情比较多。” 她目光转向沈聿珩，语气平淡，“沈先生。”
沈聿珩放下杂志，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探究的、沉甸甸的压力。他微微颔首，没说话，但那眼神让沈念安觉得自己刚才在电话里的“豪言壮语”像个拙劣的笑话。
“坐，念安。” 林薇仿佛没察觉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热情地招呼她坐下，随即从身旁一个精致的手提袋里拿出一个扁平的礼盒，“上次在宴会上太匆忙了。这次回国特意带了些小东西，一点见面礼，希望你喜欢。”
礼盒包装精美。沈念安微笑着接过，道了谢，指尖触碰到冰凉的包装纸。她心里很清楚，这绝非单纯的“见面礼”，而是一种姿态，一种宣示，一种对沈聿珩身边位置的试探。
“打开看看？” 林薇笑盈盈地催促，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沈念安依言拆开包装。里面是一本装帧极其精美的画册，封面烫金英文标题赫然写着《林薇：空间与光的叙事》。是林薇的个人作品集。
“一点拙作，不值一提。” 林薇的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谦逊，“不过听说念安你也是做设计的？开了一家很棒的独立工作室？真是年轻有为。我这次回来，也想在国内寻求一些合作机会，或许以后还能向沈太太请教呢。” 她的话说得漂亮，目光却若有似无地瞟向沈聿珩，带着一种寻求认同的亲昵感。
“林小姐太谦虚了。” 沈念安翻开画册，里面是林薇设计的各种高端住宅、艺术空间和商业项目，风格前卫大胆，极具视觉冲击力，确实才华横溢。她指尖划过那些精美的图片，脸上笑容不变，心却一点点沉下去。林薇这是在不动声色地展示她的实力、她的成就、她与沈聿珩同处一个圈子的高度，以及……她与沈聿珩之间可能存在的共同语言和“叙旧”的基础。
她合上画册，抬起头，笑容依旧温婉：“林小姐的作品很有力量，大开眼界。请教不敢当，互相交流。” 她的目光坦然地迎上林薇的，没有半分退让。
林薇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她转向沈聿珩，语气带着熟稔的随意：“聿珩，你说是吧？念安这么年轻就能把工作室经营得有声有色，真是难得。我记得你以前总说，最欣赏独立又有才华的女性。” 她巧妙地将话题抛给了沈聿珩，同时将沈念安也纳入了他“欣赏”的范围，话里话外却将自己放在了更高的位置。
沈聿珩端起茶几上的咖啡杯，抿了一口，动作从容。他的目光扫过沈念安平静无波的脸，又落在林薇带着期待的脸上，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情绪，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一个模棱两可的单音节。
这声“嗯”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了沈念安一下。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他是在认同林薇的话？还是在默认林薇所暗示的、他们之间过去的那种“欣赏”？
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的凝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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