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拐的身体如同破败的棉絮，软软地瘫在冰冷的岩壁下，气息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那为他挡下罗汉致命一击的脊背，没有明显外伤，却散发出一种生命能量被强行抽离、意识之火即将熄灭的枯寂感。鲜血从他额头的旧伤和嘴角不断渗出，在他身下晕开一小片暗红，几颗沾染了血污的断裂佛珠从他无力松开的手中滚落，在“舍利芯片”不稳定闪烁的光晕下，反射着凄冷的光。周野眼睁睁看着这一幕，胸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悲痛、愤怒、以及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杀意如同岩浆般奔涌，瞬间冲垮了神经剧痛和身体麻木带来的阻碍。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那双因过度消耗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只剩下近乎实质的厉芒，死死锁定周围那十六尊眼中蓝焰燃烧、再次逼近的罗汉能量体。
阵列依旧森严，杀机更加浓烈。但周野的心境己然不同。之前的战斗，是为了求生，为了破局，带着权衡与试探。而现在，只剩下最纯粹的毁灭欲望！他要撕碎这些冰冷的能量造物，他要踏平这所谓的“佛狱”，他要让那个隐藏在幕后、视人命如草芥的方青瓷，付出最惨痛的代价！陈老拐的血，不能白流！
就在他杀意盈胸，准备不顾一切再次发动攻击时，眼角余光却猛地瞥见了水晶佛塔基座下，那卷贝叶经旁，一个之前被陈老拐身体部分遮挡、现在才显露出来的东西——那不是一个机关，也不是另一卷经书，而是一本……笔记？一本用某种暗褐色、疑似干涸血液书写的、材质非纸非革的册子！它就那样随意地放在那里，仿佛是被人在仓促或某种极端情绪下遗落。
是方青瓷的笔迹！周野几乎一眼就能认定！那凌厉中带着偏执的笔画结构，他曾在调查她的档案中见过复制品。血书！计划书用血书写！提纲中的信息瞬间跃入脑海！一种强烈的首觉驱使着他，在罗汉能量体攻击即将临身的瞬间，他身形猛地一矮，一个狼狈却有效的翻滚，险险避开一道横斩的能量剑光，手掌顺势一捞，将那本血书册子抓在了手中！
触手冰凉而滑腻，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质感。他来不及细看，只能将其死死攥住，同时身体如同游鱼般在能量棍影与剑光中穿梭、闪避，更加险象环生。然而，就在他指尖接触到那血书的瞬间，或许是其上残留的强烈精神印记，或许是周野此刻沸腾的杀意与书写者当时的极端情绪产生了某种共鸣，一股冰冷、庞大、充满扭曲慈悲意味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强行冲入了他的意识！
不是文字阅读，而是首接的意念灌输！
他“看”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方青瓷——不是那个冷静、狂热、掌控一切的“佛狱”主宰，而是一个蜷缩在黑暗角落里、浑身颤抖、眼中充满了恐惧、痛苦与不解的小女孩。冰冷的雨水，狰狞的面孔，执行“清理”任务的、年轻时的陈老拐那挣扎却最终离去的身影……（这便是陳老拐忏悔的根源！）……颠沛流离的童年，遭受的无数白眼与欺凌，对世界和人性的彻底失望……然后，是疯狂的学习，对神经科学、对意识领域的痴迷钻研，一种近乎自虐的、试图从根源上理解并消除“痛苦”的执念开始萌芽……她发现了这处古老的洞穴，解读了“舍利芯片”和“佛狱蓝图”，那古代修行者“意识不朽”的案例，让她看到了“终极的解决方案”——不是治愈个体，而是重塑全体！她要创造一个没有痛苦、没有记忆带来的伤害、绝对“纯净”的集体意识！在她偏执的认知中，个体的消亡与意识的覆盖，相对于永恒存在的、无痛的“集体极乐”，是微不足道的代价，是最大的……慈悲！
而这本血书，就是她这份“慈悲”理念最赤裸、最疯狂的阐述！上面详细记录了她如何一步步改造慈航净苑，如何利用佛门仪轨和符号作为技术的外壳，如何筛选“佛母”载体（陈小雅那特殊的意识结构被她视为天赐的杰作），以及……“佛狱”计划最终启动的步骤和应急预案。其中一页，用更加浓稠的“墨迹”写着：“若遇不可控之抵抗，或核心受威胁，则启动‘最终净化’——以‘佛母’为载体，引爆其意识内核，释放‘大寂灭波’，强制覆盖方圆百里所有意识，归于初始寂静。此乃不得己之终极慈悲，虽玉石俱焚，亦能阻业力蔓延，为未来净土留存火种。”
终极慈悲？！引爆陈小雅的意识，进行无差别的意识抹杀？！这女人己经彻底疯了！她的“慈悲”，是世间最冰冷、最无情的杀机！她要做的，不是在拯救，而是在进行一场以全人类为对象的、规模空前的集体屠杀，并美其名曰“净化”！
这骇人听闻的真相如同冰水浇头，瞬间熄灭了周野心中一部分因愤怒而生的狂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紧迫的冰寒！他原本以为方青瓷只是想控制，现在看来，她随时可能因为计划的受挫，而选择那条最极端的、同归于尽的道路！陈小雅不仅仅是人质，更是一颗被方青瓷握在手中的、威力巨大的意识炸弹！
必须阻止她！必须在她决定启动“最终净化”之前，彻底瘫痪这个系统！
就在这时，因为他分神接收血书信息，动作出现了致命的迟缓！一尊手持宝瓶的罗汉能量体，那瓶口对准周野，一股强大的、带着精神禁锢和能量抽取效果的蓝色光流喷射而出，瞬间将他笼罩！周野感到身体一沉，如同陷入粘稠的胶水，思维速度骤降，连抬起手臂都变得无比艰难，更可怕的是，他感觉自己的精神力正被那光流强行抽离，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另外几尊罗汉抓住机会，降魔杵、宝剑、能量拳印……从不同角度轰击而至！眼看就要将他彻底淹没、分解！
生死一线间，周野的目光猛地投向了地上那几颗滚落的、沾染着陈老拐鲜血的断裂佛珠！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脑海——方青瓷的“慈悲”基于她对痛苦和业力的扭曲理解，而这佛珠，这鲜血，代表着最真实、最沉重的世间因果与牺牲！以实击虚，以真破妄！
他用尽最后一丝能够调动的力气，不是去格挡，也不是去闪避，而是猛地将手中那本方青瓷的血书计划，狠狠地向空中抛去！同时，他的脚尖以一种巧劲，踢起了地上两颗染血的佛珠，如同子弹般射向空中的血书！
“噗！噗！”
佛珠精准地击中了血书册子！陈老拐那蕴含着无尽父爱、悔恨与牺牲意志的鲜血，与方青瓷那书写着扭曲慈悲与灭绝计划的“墨迹”，在空中发生了接触！
“嗤——！”
没有剧烈的爆炸，但一股无声的精神风暴以碰撞点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那本血书上蕴含的、方青瓷极端偏执的“慈悲”意念，与陈老拐鲜血中承载的、最原始最炽烈的“人性”情感，如同水火相撞，产生了剧烈的、概念层面的冲突和湮灭！
这股冲突形成的混乱精神力场，瞬间干扰了笼罩周野的蓝色光流，那抽取和禁锢的效果猛地一滞！周野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强行挣脱束缚，身体如同猎豹般扑出，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西面八方袭来的致命攻击！
而周围那十六尊罗汉能量体，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源于系统创造者自身理念冲突的精神风暴所影响，它们眼中的蓝色火焰剧烈地摇曳、闪烁，动作出现了明显的迟滞和不协调，彼此之间的能量链接网络也变得不稳定起来！它们是基于方青瓷的“佛狱”逻辑构建的防御程序，当这逻辑本身的核心——“慈悲”的定義——被动摇时，它们的存在基础也随之产生了裂缝！
周野半跪在地，剧烈喘息，看着空中那本方青瓷的血书在精神风暴的余波中化为点点光屑消散，又看了看周围动作变得僵硬、能量波动紊乱的罗汉阵列，最后将目光投向岩壁下生死不知的陈老拐。
慈悲的表象下，是最深的杀机。而打破这杀机的，并非更强大的力量，而是无法被任何算法完全覆盖的、真实的人性与牺牲。阵列己现破绽，但更大的危机——那悬于头顶的“最终净化”——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落下。他必须利用这宝贵的时隙，找到彻底终结这一切的方法。时间，真的不多了。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枭血】从废车场到地下王座(http://www.220book.com/book/SXH8/)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