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龙城的清晨总是被第一缕阳光唤醒的。自打北山口大捷后的第十日，这座曾被战火阴影笼罩的城池渐渐恢复了生气——城东的征兵处排起了长队，李寡妇拿着花名册嗓门洪亮地登记；城西的修路工地叮叮当当，魏渊带着民夫们挥汗如雨；城主府后的伤兵营里，苏婉和医官们正有条不紊地给伤兵换药，偶尔传来的笑声冲淡了往日的沉重。
林砚站在城主府的瞭望塔上，望着城中忙碌的景象，指尖无意识地着腰间的佩剑。这十日来，他每日处理军务到深夜，新兵的训练计划、粮草的调配清单、城防的加固图纸堆满了案头，但心中始终悬着一件事——那支去往景耀帝国的商队，算算日子，也该回来了。
“大人，黑石渡那边派人来报，说江面上看到咱们的商船了！”亲兵队长气喘吁吁地爬上瞭望塔，脸上难掩兴奋，“周管事的船，挂着咱们盘龙城的旗号，正向渡口靠岸呢！”
林砚心中一振，转身快步下楼：“备马！去黑石渡！”
从盘龙城到黑石渡的路才修了一半，马车在坑洼的土路上颠簸前行。林砚掀开车帘，看着道路两侧正在施工的民夫——魏渊果然把修路当成了头等大事，连老人和孩子都提着篮子送来茶水，夯土的号子声此起彼伏，透着一股众志成城的劲儿。
“魏大人把修路的工钱提到了三倍，还管两顿饭，城里的百姓都抢着来干活。”驾车的亲兵笑着说，“大家都说，路修好了，药材能进来，粮食能运出，盘龙城的日子就好过了。”
林砚点点头，心中暖意渐生。这场战争让盘龙城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却也让百姓们空前团结。他们或许不懂什么战略布局，却明白修路、招兵、囤粮都是为了守住家园，这份朴素的认知，比任何军令都更有力量。
一个时辰后，马车抵达黑石渡。江风裹挟着水汽扑面而来，宽阔的江面上，一艘挂着“林”字旗号的三层商船正缓缓靠岸。船身虽有些斑驳，却掩不住满载货物的沉实，甲板上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踮脚朝着渡口张望——正是带队的周福。
“周管事！”林砚大步走上码头，扬声喊道。
周福猛地回头，看到林砚时先是一愣，随即眼眶一红，快步跳下跳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人！属下幸不辱命，把药材带回来了！”
“快起来，一路辛苦了。”林砚连忙扶起他，这才发现周福瘦了一大圈，眼窝深陷，鬓角竟添了几缕白发，“路上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周福抹了把脸，苦笑道：“可不是嘛！刚到景耀帝国的边境，就被他们的关卡拦了下来。说是咱们的铁矿成色不足，硬扣着不让卸货，药材商也不敢跟咱们交易，属下在那边僵了快半个月，急得满嘴起泡！”
两人边走边说，登上商船后，周福指着船舱里堆积如山的药材，声音都带着激动：“您瞧！当归、黄芪、止血草……还有专治刀伤的断续膏，足足装了二十个大舱！医官说，这些药材足够盘龙城用一年的了！”
林砚伸手捻起一把晒干的止血草，叶片干燥，显然是精心挑选过的。他心中疑惑更甚：“景耀帝国向来对咱们北境防备甚严，怎么突然松口了？”
“大人您是不知道，这里面还有段奇遇！”周福压低声音，凑近林砚说道，“就在属下快要绝望的时候，关卡的校尉突然换了副笑脸，不仅放行了，还主动帮咱们联系药材商。属下当时摸不着头脑，首到三天后，北山口大捷的消息传到景耀帝国，属下才恍然大悟！”
他顿了顿，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您在北山口以少胜多，硬生生打退了苍澜二十万大军！这消息在景耀帝国都炸锅了！茶馆里说书的都在讲您的故事，说您是‘北境战神’呢！他们这才知道，盘龙城不是好欺负的，之前故意刁难，恐怕是想探探咱们的底，后来见咱们赢了苍澜，就赶紧变了态度示好！”
林砚眉头微挑，心中却没那么轻松。景耀帝国是南方的强国，向来视北境为蛮荒之地，这次态度转变如此之快，绝非仅仅因为一场胜仗。他沉吟道：“除了关卡，你还接触到了什么人？”
“说起来大人您可能不信，属下还见到了景耀帝国的镇北王！”周福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可思议，“就是当今景耀皇帝的亲哥哥，手握北方兵权的那位！他听说咱们是盘龙城来的商队，特意让人把我请去王府喝茶。”
“镇北王？”林砚心中一动。这位王爷在景耀帝国素有威名，传闻他镇守北疆数十年，与苍澜人打过无数硬仗，但大多都是败多胜少，那也是景耀的民风和政治背景有关，景耀的士兵素质确实不怎么样，但镇北王这个人是个实打实的铁血人物。
“是啊！那位王爷看着威风凛凛，对咱们却格外热情。”周福回忆道，“他问了好多盘龙城的事，还打听您的年纪、用兵习惯，听得格外仔细。末了还说，北境不能没有硬骨头，盘龙城能挡住苍澜铁骑，是整个盘龙城的的福气、也是玄辰帝国的福气。”
说到这里，周福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双手递给林砚：“这是镇北王送给您的见面礼，说是和田暖玉，能安神养气。他还亲口说，过段时间会派使者来盘龙城，说是要跟咱们‘共商北境安危’。”
林砚接过玉佩，触手温润，玉面上雕刻着一只展翅的雄鹰，线条凌厉，显然是名家手笔。他着玉佩，心中渐渐明朗——景耀帝国这是在示好，更是在试探。北山口一战，盘龙城不仅守住了自己的土地，更向整个天圣大陆证明了实力，景耀帝国不愿看到苍澜人独霸北境，自然要拉拢他们这个新兴的力量共同牵制苍澜帝国。
“看来这场胜仗，打出的不仅是士气，还有咱们的分量。”林砚将玉佩收好，目光望向南方景耀帝国的方向，“镇北王派使者来，恐怕不只是‘共商安危’那么简单。”
周福点头附和：“属下也觉得，他们是想跟咱们结盟。苍澜人在北境势大，景耀帝国与昭宁帝国一首军事联盟才勉强抵挡住苍澜的铁骑，早就想找个找个能牵制他们的了。咱们赢了苍澜，正好给了他们一个拉拢咱们得机会。”
两人在船上又核对了药材清单，确认无误后，林砚让人先将药材装车运回盘龙城，自己则陪着周福在黑石渡的驿站歇脚。夕阳西下时，驿站的小桌上摆了几碟小菜，周福喝着酒，又说起路上的见闻。
“景耀帝国的京城可真繁华啊！街上的马车络绎不绝，酒楼里唱曲儿的姑娘穿着绫罗绸缎……属下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好东西。”周福咂咂嘴，“不过他们的百姓听说咱们是北境来的，刚开始都带着瞧不起的眼神，后来知道咱们打赢了苍澜，一个个又变了脸色，倒像是看英雄似的。”
林砚笑了笑：“弱国无外交，放在哪里都一样。以前咱们盘龙城弱小，人家自然不放在眼里；如今咱们能打胜仗，能守住自己的土地，他们才愿意正眼瞧咱们。”
大人说得是！”周福举杯一饮而尽，“这次带回来的不光是药材，还有景耀帝国的商路！他们的商人说了，以后愿意用丝绸、茶叶换咱们的铁矿，只要水上这条商路通了，盘龙城以后再也不愁没银子了！”
夜色渐深，江风吹过驿站的窗棂，带着几分凉意。林砚望着窗外的月光，心中思绪万千。景耀帝国的示好是好事，却也意味着盘龙城彻底卷入了北境的纷争。苍澜人的威胁还没解除，现在又要应对景耀帝国的试探，前路依旧布满荆棘。
第二日清晨，林砚带着周福返回盘龙城。消息早己传开，百姓们自发地在城门口列队迎接，看到满载药材的马车经过，都忍不住欢呼起来。苏婉和林溪也在人群中，看到林砚归来，苏婉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林溪则蹦蹦跳跳地跑上前，递上一块刚做好的糕点：“大哥，欢迎回家！”
到城主府后，林砚立刻召集了魏渊、萧长卿、李星火等人议事。当他说起景耀帝国的态度转变和镇北王要派使者的消息时，众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景耀帝国这是怕了咱们？”李星火摩拳擦掌，“早知道打一场胜仗有这么多好处，当初就该主动出击！”
“不可大意。”魏渊抚着胡须，神色凝重，“景耀帝国向来精明，他们示好是好事，但使者来了，咱们得拿出相应的章程。是结盟，是通商，还是只做普通朋友，都得想清楚。”
萧长卿也点头道：“苍澜人要是知道咱们和景耀帝国来往，恐怕会更加疯狂。咱们得抓紧训练新兵，加固城防，不能因为一时的胜利就放松警惕。”
林砚看向苏婉，问道：“药材够用了，伤兵营那边压力能小些了吧？”
苏婉温柔一笑：“有了这些药材，伤兵们恢复得能快不少。我己经让人分类储存了，医官们也说心里踏实多了。”
议事结束后，众人各自散去。林砚留在书房，铺开北境的地图，手指在盘龙城、景耀帝国边境、苍澜王庭之间缓缓移动。北山口的胜仗像是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在北境扩散，盘龙城不再是那个无人问津的小城，而是成了各方势力关注的焦点。
窗外的月光洒在地图上，照亮了“黑石渡”三个字。林砚想起周福说的话，景耀帝国的态度转变，镇北王的热情，即将到来的使者……这一切都预示着，盘龙城的平静日子或许不会太久了。
但他心中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涌起一股豪情。北山口的血与火教会了他，命运从来不是等来的，而是拼出来的。景耀帝国的示好也好，苍澜人的反扑也罢，只要盘龙城上下一心，有足够的药材，有训练有素的士兵，有百姓的支持，就没有迈不过去的坎。
夜深时，林溪端着夜宵走进书房，看到林砚还在看地图，忍不住轻声道：“大哥，都忙了一天了，歇会儿吧。”
林砚抬头笑了笑，接过夜宵：“溪儿，你说景耀帝国的使者会带什么礼物来？”
林溪歪着头想了想：“说不定是好吃的点心？或者漂亮的丝绸？苏姐姐肯定喜欢。”
看着她单纯的模样，林砚心中的沉重消散了不少。他揉了揉林溪的头发：“不管带什么来，咱们都接着。盘龙城能有今天，靠的不是别人的礼物，是咱们自己的刀枪和骨气。”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盘龙城的每一个角落。商船带回的不仅是药材，更是希望与转机；而即将到来的使者，则像是一块投入棋局的新棋子，让北境的局势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但林砚知道，只要守住盘龙城，守住身边的人，无论未来有多少风雨，他都能带着大家一起闯过去。
毕竟，这场北山口的胜仗，己经让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个道理——只要敢战，就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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