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玄
“玄。”
这一个字，用血写成，歪歪扭扭，却带着一股仿佛能刺穿人灵魂的，冰冷的，嘲弄的意味。
它就那么，静静地，烙印在柴房的白墙之上。
像一个，来自地狱的，签名。
魏安和那几个发现现场的太监，己经吓得，连路都走不动了。
他们跪在地上，指着那个血字，像是看到了什么，比刺客本身，还要恐怖一万倍的东西。
长春宫里，刚刚因为抓住了刺客，而稍稍安定下来的人心，
再一次，被投入了一颗，足以将所有人，都炸得粉身碎骨的，巨石。
“鬼……真的是鬼啊……”
“他……他怎么出去的？门窗都是封死的啊！”
“是……是穿墙术吗？！”
“那个字……玄……那不是……那不是当今陛下的名讳吗？！”
最后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中了在场的所有人。
一瞬间，所有的议论和惊呼，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比死亡，还要沉重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集中到了苏晚卿的身上。
他们这位新主子，能斗贵妃，能斥皇后，能抓刺客。
可现在，这件事，己经牵扯到了，那个，至高无上的，如同神明一般的，存在。
她，又要如何应对？
苏晚卿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墙上那个血字。
她没有说话。
也没有人，敢催她说话。
她能感觉到，那股，无处不在的，窥视感。
是萧景玄。
他在用这种方式，警告她，也像是在，炫耀。
炫耀他那，可以随意打破这个世界“规则”的，如同“造物主”一般的，权柄。
他在告诉她：你看，你费尽心机，才得到的棋子。我，只用一个念头，就能让他，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你，又能奈我何？
这是一种，最残忍的，调情。
也是一种，最温柔的，恐吓。
许久。
苏晚卿才终于，有了动作。
她没有像旁人预想的那样，惊慌，或者，愤怒。
她只是，缓缓地，走进了那间，空无一人的，密室。
她走到那面写着血字的墙壁前，伸出手，用指尖，轻轻地，触碰了一下那个，还没有完全干涸的，“玄”字。
然后，她转过身，看着门口，那些己经吓傻了的，她的奴才们。
她的脸上，没有恐惧。
反而，露出了一丝，无比庄严，无比神圣的，仿佛被神明亲自点化了一般的，狂热的微笑。
“你们，都看见了吗？”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股，蛊惑人心的力量。
众人茫然地点了点头。
“这不是血。”苏晚卿说道，“这是……圣迹。”
“是陛下，是我们的天子，在我们长春宫，降下的，神迹！”
她张开双臂，像一个，在拥抱整个世界的，最虔诚的，女祭司。
“那个刺客，不是消失了。
他是，被陛下降下的天雷，给净化了！
净化得，连一粒尘埃，都没有剩下！”
“而这个字，是陛下，对我们长春宫的，无上恩典！
是对本宫这个新任德妃，最大的，肯定！”
这一番话说出来，魏安和徐女史，都听傻了。
他们看着苏晚卿，像在看一个，真正的，疯子。
可不知为何，他们心中那股，几乎要将他们吞噬的恐惧，
却在苏晚卿这番，近乎于“疯癫”的，充满了狂热的“解读”之中，被一点一点地，抚平了。
是啊。
与其相信，是有一个鬼，穿墙而过。
他们，更愿意相信，这是，神迹。
“魏安。”苏晚卿看向，己经有些呆滞的总管太监。
“奴……奴才在。”
“传本宫的旨意。”苏晚卿的声音，变得无比的肃穆，“这间柴房，从现在起，便是我们长春宫的‘圣殿’！”
“你，亲自，打一桶最干净的井水，拿一把全新的刷子，把自己，关在这间屋子里。”
“用你的手，亲自，将墙上这个，代表了陛下恩典的‘圣迹’，一寸一寸地，洗刷干净。
在你没有把这面墙，刷下一层皮来之前，不许吃饭，不许喝水，更不许，出来！”
“这是，陛下赐给你的，荣耀。
也是，你对陛下，表达忠诚的，唯一机会。”
魏安，看着苏晚卿那双，亮得吓人的眼睛。
他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和恐惧，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神”所选中的，狂热的，使命感！
“奴才！遵命！”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眼神里，充满了视死如归的决绝！
他站起身，真的，就去找了一桶水，一把刷子，
然后，在众人那，充满了敬畏和羡慕的目光中，
毅然决然地，走进了那间柴房，并将门，从里面，死死地，反锁了起来！
很快，一阵“哗啦哗啦”的，用尽了全身力气的，疯狂的刷墙声，从柴房里，传了出来。
苏晚卿听着那声音，转过身，走出了柴房。
她知道，她再一次，赌赢了。
她用最荒谬的方式，将萧景玄那充满恶意的“恐吓”，解读成了，一场“神迹”。
她不仅，消除了她手下奴才们的恐惧。
更是，用这种方式，向那个，还在暗中窥视着她的男人，递上了自己的，回信。
你的游戏，我懂。
你的规则，我也，懂。
你看，我，是不是比你想象的，还要，更有趣一些？
她一步一步，走回大殿。
夜，己经深到了极致。
黎明，就快要来了。
那个，她要去养心殿，伺候笔墨的，崭新的一天，也快要来了。
徐女史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那，在清晨微光里，显得无比孤单，却又无比坚定的背影。
这位刚刚被她提拔起来的掌事姑姑，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刺客会平白无故地消失。
她更想不明白，为什么，墙上，会有一个，陛下的血字。
一个又一个，无法用常理来解释的，诡异的谜团，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这座华丽的皇宫，笼罩了起来。
她看着苏晚卿的背影，终于，还是没忍住，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她心中，己经很久很久的，问题。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像一阵风。
“娘娘……”
“那座，能凭空杀人的‘观天台’……”
“那个，能凭空消失的，卫公子……”
“还有，我们这位，如同神魔一般的，陛下……”
徐女史的嘴唇，哆嗦着，眼神里，充满了对这个世界，最根本的，迷茫和恐惧。
“这座皇宫……它……它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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