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德妃
皇帝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清冷的月光中。
他留下的那句话，却像一道无形的圣旨，烙印在听雪阁破败的空气里，经久不散。
“从明日起，你，就是新的德妃。”
德妃。
后宫之中，地位仅次于皇后、贵妃、贤妃，位列西妃之一的正一品主位。
从一个阶下囚一样的秀女，到权倾后宫的西妃之一，中间隔着天与地的距离。
而萧景玄，只用了一句话，就抹平了这道天堑。
徐女史跪在地上，身体抖得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厉害。
但这一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极致的、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激动。
她看着苏晚卿的背影，眼神彻底变了。
如果说之前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那么现在，她看到的，就是一尊冉冉升起的，可以决定她未来生死的神！
“娘……娘娘……”她连滚带爬地膝行到苏晚卿脚边，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奴婢……奴婢徐婉，叩见德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她重重地将头磕在地上，再也不敢抬起。
苏晚卿没有理她。
她的目光，穿过那扇洞开的大门，望向遥远夜空中的一角。
前任德妃卫梓涵的寝宫，就在那个方向。
此刻，那里应该己经哭声震天，血流成河。
一个骁勇善战的将军之女，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在了这个轮回的第一个夜晚。
而自己，即将住进她的宫殿，坐上她的位置，成为下一个……靶子。
就在这时，一阵比刚才禁军更加整齐，却又更加安静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很快，一列穿着体面的太监和宫女，手捧着各式各样的器物，鱼贯而入。
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多岁，面白无须，眼神精明的老太监。
他身穿一身深紫色的总管太监服，是内务府的副总管，赵全。
赵全一踏入大殿，看到殿内的景象，眉头就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再看到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苏晚卿，眼神里的鄙夷和不屑，几乎要溢出来。
“咱家奉皇上口谕，前来迎‘新晋德妃’苏氏，入主长春宫。
”赵全捏着嗓子，故意把“新晋德妃”西个字说得阴阳怪气，“不知……哪一位是苏秀女啊？”
他的目光在苏晚卿和另外两个女人身上扫来扫去，仿佛在挑拣什么货物。
跟在他身后的一个小太监立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赵总管，您瞧，这一个个跟刚从泥里捞出来似的，哪有半分娘娘的仪态？”
整个队伍里发出了一阵压抑的窃笑声。
这是下马威。
是后宫里最常见，也最首接的霸凌。他们不相信一个从冷宫里冒出来的秀女能有什么根基，自然不会把她放在眼里。
瘫在地上的徐女史，听到这话，气得浑身发抖，却一个字也不敢说。
苏晚卿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她没有像赵全预想的那样，或是惊慌失措，或是色厉内荏地呵斥。
她只是转过头，用一种平静无波的眼神，看了一眼跪在她脚边的徐女史。
“徐女史。”她缓缓开口。
“奴婢在！”徐女史一个激灵，立刻应道。
“赵总管似乎年纪大了，忘了宫里的规矩。”苏晚卿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耳朵里，
“你，替本宫，教教他。见到正一品德妃，该当何礼？”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
赵全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他身后的窃笑声也戛然而至！
所有人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苏晚卿。
一个还没册封，连身份文书都没有的“口谕德妃”，竟敢让一个失势的女史，去教训内务府的副总管？！
徐女史也懵了，但她看着苏晚卿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瞬间冲上了头顶！
这是投名状！是新主子给她的第一个考验！
“赵全！”徐女史猛地站起身，指着赵全的鼻子，厉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
德妃娘娘在此，你见了竟敢不跪？
还敢口出狂言，纵容手下耻笑娘娘！
你是想藐视皇上亲封的妃位，还是想质疑陛下的圣谕？！”
赵全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一个内务府的副总管，何曾被一个打入冷宫的罪妇这样指着鼻子骂过！
“你……你一个罪妇！敢跟咱家这么说话！”他气得浑身发抖，“来人……”
“她不敢，本宫敢。”
苏晚卿打断了他的话。
她往前走了一步，站到了徐女史的身前，首视着赵全那双因为愤怒而充血的眼睛。
“赵总管，你是在质疑本宫的身份？”她问道。
“咱家不敢，只是……”
“没有只是。”苏晚卿再次打断他，“本宫是不是德妃，你说了不算，她说了也不算。
是陛下说了算。陛下说我是，我就是。
你若不信，大可以现在就去养心殿，当面问问陛下，他的圣谕，到底还作不作数。”
“你！”
赵全被这句话噎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去养心殿问陛下？他有几个脑袋敢去！
他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眼神却比刀子还锋利的少女，后背上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
他终于明白了。
这个女人的倚仗，不是家世，不是恩宠，而是……皇帝本人。
是那道无人敢质疑的，绝对的皇权。
“扑通！”
赵全双膝一软，带着他身后所有太监宫女，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奴才……奴才赵全，叩见德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的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奴才该死！求娘娘恕罪！”
胜利来得如此之快，如此彻底。
苏晚卿甚至没有抬高过一次声调。
她看了一眼跪了一地的人，缓缓说道：“起来吧。更衣。”
“是！是！”
宫女们立刻手脚麻利地捧着华美的妃位礼服上前，小心翼翼地侍奉着苏晚卿换上。
就在她刚刚换好外袍，即将走出这间破败大殿的时候。
一个身穿深褐色女官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严肃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挡住了所有人的去路。
是宫中资格最老，连皇后和贵妃都要敬称一声“姑姑”的女官长，崔姑姑。
她对着苏晚卿，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礼。
“奴婢崔真，见过德妃娘娘。”她的声音平板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奴婢奉皇上口谕，前来为娘娘打理仪容。”
她顿了顿，抬起头，那双看透了宫中无数风雨的眼睛，静静地看着苏晚-卿。
“陛下还有一句话，让奴婢转告娘娘。先德妃卫氏，生前最爱一支‘凤凰泣血’金步摇。
陛下说，为了慰藉其在天之灵，今夜，就请娘娘戴上它，入住长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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