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扫过周薇和郑云霓，最后落在李煜苍白的脸上，“蒸煮需人寸步不离看护火候，九窍孔洞开合时机，需感知药气变化…你们…谁懂药理？谁通机关？”
周薇和郑云霓瞬间哑然。
辨香她擅长，但蒸煮如此珍稀药材的复杂火候…她毫无把握。
郑云霓更是一窍不通。
李煜看着那复杂的药炉，又看看深不见底的寒潭，再感受着体内不断蔓延的麻痹感和灼痛。
他深吸一口气，沾着血污和冷汗的脸上，露出一丝近乎惨淡的笑容：
“取水…朕亲自去。”
寒潭之水触骨生寒，水面倒映着石窟穹顶幽微的磷光。
李煜褪去染血的外袍，露出精悍却遍布新旧伤痕的上身，心口那道暗金疤痕在惨绿光线下异常刺目。
左肩胛处，被瘴母草与鲛毒侵蚀的伤口周围，皮肤己泛出不祥的青紫色，麻痹感正缓慢而坚定地向心脉蚕食。
“李先生！”郑云霓失声惊呼，下意识想阻拦。
这寒潭诡谲，申无垢方才的警告犹在耳边。
李煜抬手止住她的话头，目光沉静如渊，只对石勇道，
“石把头，绳索。”
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那是一个帝王在绝境中淬炼出的本能。
石勇二话不说，将船上带来的粗麻绳迅速缠在李煜腰间，另一端牢牢系在潭边一根嵌入山岩的巨大铜桩上。
“小心暗流！”
申无垢的声音依旧冰冷，但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紧盯着李煜的动作，指尖无意识地在腰间工具袋里一枚小巧的齿轮上。
她并未靠近寒潭，只是远远站在药炉旁，仿佛那潭水是禁忌的边界。
李煜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压下毒素带来的烦恶与眩晕。
他活动了一下尚能发力的右臂，纵身跃入寒潭！
刺骨的冰寒瞬间包裹全身，仿佛无数细针扎进骨髓！
潭水之冷远超想象，连血液都似乎要凝固。
他强忍几乎窒息的寒意，猛力下潜。
水下并非死寂。
幽暗的光线中，隐约可见潭底并非平坦，而是布满了嶙峋怪石和人工开凿的孔洞。
一股股强劲的暗流从那些孔洞中无声无息地涌出，方向诡谲莫测，拉扯着他的身体。
更深处，似乎有巨大的、缓慢移动的阴影轮廓潜伏着。
申无垢所言非虚！
李煜屏息凝神，凭借后世龙牙过人的水性在暗流缝隙间艰难穿行，目光锐利地搜寻着“潭底三尺处，冰心之水”的特征。
冰冷的压力挤压着胸腔，左肩的伤口在寒水刺激下传来钻心的剧痛，麻痹感仿佛要冻结整条手臂。
就在他潜至约两丈深处，靠近一处巨大礁石边缘时，一股异常强劲的吸力猛地从礁石底部一个不起眼的孔洞中爆发！
这股力量来得极其突兀猛烈，远超其他暗流！
李煜猝不及防，身体瞬间被扯向那个黑洞洞的孔口！
腰间绳索骤然绷紧，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水下有变！”
石勇脸色剧变，双臂肌肉虬结，死死拽住绳索，脚下在光滑的青石地面擦出刺耳声响。
“李先生！”郑云霓和周薇的心同时提到了嗓子眼。
水下，李煜右臂死死扣住一块凸起的岩石边缘，但那吸力恐怖异常，岩石边缘湿滑，他正一点点被拖向死亡陷阱！
左臂的麻痹在生死关头爆发出撕裂般的剧痛，伤口处一股黑紫色的血线在水中晕开！
千钧一发！
他眼中厉色一闪，不再强抗吸力，反而借着那股拖拽之力猛地向前一窜！
身体如同离弦之箭，险之又险地擦着那恐怖的吸孔边缘掠过，同时右手闪电般探向孔口附近一片颜色格外深暗、水流近乎静止的区域！
入手冰凉刺骨！
那水仿佛有实质的粘稠感，比周围潭水温度更低数倍！
就是这里！
冰心之水！
他毫不犹豫，用尽全力掬起一大捧这极寒之水，塞入早己准备好的特制鱼皮水囊！
水囊瞬间被冰水充满，表面甚至凝结了一层薄霜！
任务完成！
他双脚猛蹬旁边的礁石，借力上浮。
然而，那被强行扰动的吸孔仿佛被激怒，骤然爆发出更强大的涡流！
数道锐利的、由急速水流凝聚成的无形水箭从孔洞中激射而出，首刺李煜腰腹！
“小心！”
岸上，申无垢冰冷的声线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急促的波动！
李煜在水中强行拧身，避开了要害，但一道水箭仍狠狠擦过他本就受伤的左臂！
“唔！”
剧痛让他闷哼一声，口中呛入一口冰水。
左臂伤口处，被水流撕扯，原本被银针勉强封住的毒素如同决堤般轰然爆发！
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与奇寒交织的剧痛瞬间沿着手臂冲上心脉！
眼前猛地一黑！
他强提最后一口真气，右臂疯狂划水，奋力向上！
“拉！”
石勇狂吼一声，与几名水寨精壮一起，爆发出全身力气，猛地拽动绳索！
哗啦——！
李煜破水而出，被绳索巨大的力量拖回岸边平台。
他重重摔在冰冷的青石上，剧烈地呛咳着，浑身湿透，嘴唇青紫，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左臂伤口处，黑紫色的毒血正汩汩涌出，迅速染红了身下的石板，那暗金疤痕也变得黯淡无光。
他神智己然有些模糊，眼神涣散。
“从嘉！”
周薇扑跪在他身边，声音带着哭腔，手忙脚乱地想按住那不断涌出黑血的伤口。
“水囊！快！”
郑云霓反应极快，一把抓起李煜带上来的那个凝结着薄霜的鱼皮水囊，触手冰冷刺骨。
申无垢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李煜身侧。
她动作快得惊人，一把撕开李煜左肩伤口附近的衣物，露出那狰狞翻卷、黑紫一片的创口。
刺鼻的腥臭味弥漫开来。
她只看了一眼，琥珀色的瞳孔便骤然收缩。
瘴母草与鲛毒的混合奇毒，被寒潭极冻与机关水箭的冲击彻底引爆，正疯狂侵蚀生机！寻常药石，根本压制不住！
“扶稳他！”
申无垢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她从腰间工具袋里飞快取出一柄薄如柳叶、寒光闪闪的小刀，又摸出一个小巧的瓷瓶。
周薇和石勇连忙死死按住李煜因剧痛而抽搐的身体。
申无垢手起刀落！
快！准！狠！
那薄刃精准地划过李煜肩胛伤口周围发黑、坏死的皮肉！
“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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