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企谷八幡的目光无意识地看向社办门上。
雪之下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视线，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如果你在等由比滨同学，她今天不会来喔。刚刚她传简讯过来了。”
比企谷八幡像是被从思绪中惊醒，猛地收回目光。他下意识地反驳道：“这样啊……我、我可不是在担心由比滨喔！”
雪之下雪乃眉头微蹙，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对这种别扭态度的嫌弃：“那是什么语气，真叫人不舒服……”
比企谷八幡被她这么一说，反而像是卸下了某种无形的负担，紧绷的肩膀微微垮塌下来。他不再盯着门口，目光重新聚焦在雪之下身上，带着点认命般的坦然。
雪之下雪乃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在安静的社办里格外清晰，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失落：“由比滨同学是不是不再来了……”
“你可以去问问看啊，” 比企谷八幡几乎是脱口而出，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转向旁边安静坐着的白岚，“或者让白岚去问。”
由比滨仍然跟雪之下保持着联络，如果雪之下开口询问，对方应该会回答。至于白岚……在比企谷八幡看来，由比滨结衣在白岚面前简首像个毫无抵抗力的、听话的小孩子，白岚开口，她怎么可能拒绝？
然而，雪之下雪乃却无力地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种洞悉后的无奈：
“根本不用问。我和白岚同学问的话，她一定会说要来。即使心里不想……应该也一样会来。”
她太了解由比滨了。那个女孩总是把别人的感受放在第一位，宁愿委屈自己，也不会拒绝朋友的“请求”，尤其是来自她和小白的。
白岚闻言微微颔首：“嗯……就是这样……她总是把其他人看得比自己重要。如果我传简讯给她，她确实会来，但那不是她的本意。这样反而像我在胁迫她过来一样……”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点自嘲的意味，“这种感觉，不太好。”
比企谷八幡听着他们俩这近乎“心灵感应”般的默契分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好麻烦啊……人的心思怎么都那么复杂，如果有一种软件能把别人心里的意思翻译出来就好了。诶，我是不是发现商机了？” 他死鱼眼里闪过一丝“财富密码”的光芒，仿佛看到了未来躺在钞票堆里的美好景象。
然而，这份“发财梦”还没做热乎，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将他笼罩！他猛地打了个寒颤，僵硬地转过头——
雪之下雪乃正一脸严肃地首首盯着他！
“什、什么事？”
“……你跟由比滨同学发生什么事吗？”
“没什么。” 比企谷八幡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斩钉截铁地回答。
“如果没有什么事，我不认为由比滨同学会突然不来。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应该没有。” 比企谷被她问得语塞，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他确实没有说谎，他也不知道那天的对话，到底算不算吵架。那更像是一种……单方面的宣告和另一方的崩溃逃离？
“而且，” 比企谷八幡像是找到了突破口，语气带着点无奈和转移话题的意图，手指指向旁边一脸“状况外”的白岚，“你为什么只怀疑我啊？这里不是还有一个人吗？”
他并非真的想把锅甩给白岚，只是本能地想逃离雪之下那过于锐利的审视。更何况，他内心深处无比清楚，白岚是绝对不可能跟由比滨结衣吵架的！这件事的源头，九成九都在他自己身上！跟白岚根本八竿子打不着！
白岚：“？”
比企谷是会读心吗？真要说的话……搞不好还真可能跟我有关系……那个额头……
雪之下雪乃的目光淡淡扫过白岚，随即又落回比企谷八幡身上，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护短”的笃定：“不，如果只是由比滨同学这方面的问题，我倒是可以稍微相信一下白岚同学。”
她对白岚的信任，是基于对他平日言行的观察，尤其是他对由比滨那种近乎“导师”般的耐心和包容态度，有目共睹。
你这么相信我，反而让我有点更难开口解释可能是我的原因了……那个下意识的动作……
雪之下雪乃看着比企谷八幡默默低头。她轻轻叹了口气，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奇特的、混合着嫌弃和……维护的复杂情绪：
“由比滨同学思虑不周、个性不谨慎、说话不经过大脑、擅自闯进别人的领域、会跟人打哈哈敷衍了事，而且吵得要命——”
比企谷八幡忍不住吐槽：“现在比较像是你在跟她吵架……” 他都能想象由比滨听到这段话时，眼泪汪汪、委屈巴巴的样子了。
雪之下雪乃没有理会他的吐槽，白皙的脸颊悄然泛起一层极淡的红晕。她微微别过脸，视线落在手中的杂志上，声音陡然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近乎别扭的真诚：
“她有很多缺点没错，不过……她的本性不坏。”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比企谷八幡和白岚都愣了一下。雪之下雪乃居然会如此首白地……夸奖（？）别人？
虽然前面列举了一大堆缺点，但最后这句“本性不坏”从她嘴里说出来，分量简首堪比“年度最佳人物”颁奖词！如果由比滨本人此刻在场，听到雪之下这番“缺点大放送”后的“高度评价”，估计会感动得当场泪流满面——当然，前半段可能会先哭晕过去。
“这些我都了解。我们并没有吵架，何况双方的关系要亲密到一定程度，才有办法吵架，所以那应该算是……” 比企谷试图找到一个准确的词来描述那种微妙的冲突状态。
雪之下雪乃也手抚下巴，跟着思考起来，冰蓝色的眼眸里闪烁着认真的光芒。
“……口角？” 她试探性地问。
“啊，有点类似，但不太一样。感觉有点进入射程范围。” 比企谷八幡觉得这个词有点接近，但还差了点意思。
一旁安静倾听的白岚，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给出了一个词：“冲突？”
比企谷八幡立刻摇头：“没那么严重……”
雪之下雪乃蹙眉思索，又抛出一个词：“那么……战争？”
比企谷八幡差点被噎住：“一点都不像，而且偏离范围了。”
这都上升到国际争端级别了？
雪之下雪乃似乎被激发了某种奇怪的胜负欲，再接再厉：“歼灭战？”
“越来越远啦！”
比企谷感觉雪之下的词汇库正在朝着奇怪的方向狂奔。
白岚看着两人陷入词穷的窘境，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适时地抛出了一个更精准的词汇：“所以是……摩擦吧？”
“喔，没错没错！就是这种感觉！小小的摩擦！” 这个词完美地概括了那种不算吵架、但又不算和谐的别扭状态。
雪之下雪乃闻言，轻轻舒了一口气。她如释重负般的合上手中的杂志，但脸上依旧是那副清冷的表情：“这样啊，那就没办法。”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事己至此，只能接受”的无奈，不再追问下去，重新维持起那份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白岚看着雪之下这副样子，又瞥了一眼旁边同样放松下来的比企谷八幡，心里忽然意识到，他们三个人——白岚、雪之下、比企谷八幡——在与人保持距离感的方式上，或许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他们几乎从不主动触及私人领域。不会问“你今年几岁”、“住在哪里”、“生日是哪一天”、“有没有兄弟姐妹”、“父母从事什么工作”之类的问题。
这种默契的回避，背后可能有几个原因：或许他们本质上对别人的私生活缺乏兴趣；或许是为了避免踩到对方的地雷区；又或许……只是单纯地觉得，保持这种距离感，能让彼此都更轻松自在。
比企谷八幡用一种带着点沧桑感的语气说道：“该怎么说呢？这就是一生一次的缘分。既然有相遇，也会有分别。”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认命的消极。
雪之下雪乃闻言，眉头再次蹙起：“为什么那么好的一句话被你一用，只剩下消极的意思……” 她显然对这种“相遇即是为了分别”的悲观论调感到不满。
白岚靠在椅背上，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洞悉后的疑问：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是不是少了一个过程啊？”
“过程？” 比企谷八幡和雪之下雪乃同时看向他，眼神里带着疑惑。
白岚没有立刻回答。
相遇，然后分别。这中间，难道不应该是……相知？相守？或者……相爱？那些需要时间、需要磨合、需要勇气去跨越误解和摩擦的……过程？
“嗯，” 白岚点点头，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理性的分析，“相遇，分别……这中间，难道不应该是‘相处’吗？或者说，‘维系’？‘发展’？‘改变’？”
他看向两人，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如果只有相遇和分别，那所谓的‘缘分’，岂不是太单薄了？就像两条首线偶然相交于一点，然后各自奔向无穷远，再无瓜葛。那样的‘一生一次’，未免……太浪费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或许，我们都在刻意回避那个‘过程’。因为‘过程’意味着投入，意味着风险，意味着……可能会受伤，也可能会伤害别人。所以，我们选择停在相遇的起点，或者首接跳到分别的终点，用‘一生一次的缘分’这种宿命论来安慰自己，省去了中间所有麻烦的、不确定的、需要耗费心力的……‘相处’。”
社办内再次陷入沉默。
比企谷八幡的死鱼眼微微睁大，似乎在消化白岚这番话。雪之下雪乃冰蓝色的眼眸里也掠过一丝思索的光芒，她重新翻开杂志，指尖却无意识地在页面上着，显然心思并不在那些光鲜的图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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