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阳光依旧毒辣。
今天是白岚和雪之下雪乃约定外出的日子。白岚站在约定的地点，时间接近早上十点。
雪之下竟然会主动提出要我陪她的要求……
麻烦……当时的我脑袋一片混乱，都是雪之下那句话害的。
那句带着双重意味的“付き合ぅ”（陪伴/交往），他完全没料到雪之下雪乃会说出那种话，以至于瞬间失去了平日的判断能力。
倒霉……
“久等了。”
白岚转过身，看到雪之下雪乃正朝着他走来。
她今天穿着一件立领的淡蓝色无袖上衣，露出线条优美的白皙手臂。那头乌黑的长发难得地束成一束，柔顺地垂在胸前，活像一条黑色围巾。长度不及膝盖的浅色裙子也随着她的脚步不断飘动，露出纤细的腿部线条。
“我也刚到。”白岚脸上习惯性地挂起那副温和的笑容，试图驱散刚才那份因回忆而起的微妙尴尬。
“喔？那就好。我们赶快出发吧。”雪之下雪乃微微颔首，动作优雅地提好手中那个藤编的提包，不紧不慢地迈开腿。
其实，事情是这样子的——
雪之下那句话的意思，单纯是要找人陪她去买由比滨的生日礼物，白岚就是这个倒霉蛋。
白岚自己也确实有着给女生挑礼物的经验，但这经验来源实在算不上浪漫——纯粹是2月14号情人节收了太多巧克力，到了3月14号白人节不得不通通还回去。硬是把他逼成了“回礼专家”。
但雪之下雪乃绝对不知道是这个原因，她大概只是单纯地觉得白岚很会挑礼物，眼光精准，总能选到那些适合普通女生的东西。
如果碰到这种事情时，雪之下大多会找由比滨帮忙。但这次正是为了由比滨，所以没办法拜托她。于是，交友圈不甚广阔的雪之下雪乃，能想到的、似乎具备这种“能力”的人选，只剩下白岚。
“电车差不多要来了，我们走吧。”白岚适时地提醒道，两人并肩走向检票口。
今天他们的目的地，是传说中千叶高中生的约会胜地——大家最喜爱的 Port Tokyo Bay。
那里聚集着各式各样的商店，还有电影院和大型活动场地，算是千叶县内最豪华的休闲娱乐场所。
电车内有些拥挤，两人手拉着吊环，在轻微的摇晃中站了五分钟。
“雪之下同学决定要买什么了吗？”白岚打破沉默，目光落在雪之下微蹙的眉头上。
“……还没。”雪之下轻轻叹了口气，眼里带着一丝困扰，“虽然物色过很多东西，但是做不出决定。”
看来她之前在社办翻阅时尚杂志，就是在为这个烦恼。只是，她的品味似乎跟由比滨喜欢的风格相差甚远。
“而且，”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阴郁，“之前从来没有朋友送过我生日礼物……”
“……嗯，”白岚应了一声，语气带着点坦诚的无奈，“不过我也要事先说好，我没怎么帮别人挑过生日礼物。男生那边倒是送过一些，女生那边……我只挑过回礼。而且我一生中收到的生日礼物也不多，所以这方面其实我也不在行。”
“咦？骗人吧？”雪之下雪乃微微睁大了眼睛，显然有些意外。在她看来，以白岚刻意维持的形象，生日应该被礼物堆满才对。
你以为我的生日是王子的聚会吗？白岚在心里默默吐槽。
“在我看来蛮正常的，我也从来没把生日当过很重要的一天，我自己本身就不怎么在意。所以也就是说知道我生日的人不多。”
至于为什么不想让别人知道？核心原因很简单——白岚讨厌欠人情。生日礼物这种东西，收下了就意味着将来要还，麻烦。
“所以，你收到过什么礼物？不妨说来提供我参考看看。”雪之下雪乃似乎对这个话题产生了兴趣。
“嗯，”白岚沉吟了一下，“我这边是男孩子唉，说出来参考也没什么用吧。除了手表、鱼竿、帽子之类的实用物品，我收到的礼物好像就只有一个菠萝了。”
雪之下刚开始的时候还连连点头，认真思考。但听到最后一个“菠萝”，她冰蓝色的眼眸里瞬间充满了错愕，长长的睫毛连续眨了好几次。
“咦？”她似乎没听清楚，又再问了一遍。
“菠萝……”白岚重复道，语气带着点无奈，“而且只有1/3的份量。”
“什么？”雪之下雪乃的表情更加困惑了。
“说来话长，你想听吗？”白岚看着她难得露出这种“求知欲”的表情，觉得有点好笑。
雪之下雪乃点了点头，眼神里的意思很明确：反正在车上也是闲着，你讲吧。
“让我想想，”白岚的目光投向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声音带着点回忆的悠远，“当时的我还年轻，大概14岁左右吧，在老家念初中。那时候的我还有点……嗯，笨笨的，或者说，更容易被别人的热情裹挟。”他自嘲地笑了笑，“我不小心在班里把自己的生日暴露了出来。刚好我的前桌就是一个出了名的大嘴巴，他一下子就嚷嚷出去了。这家伙还是个自来熟，我原本压根没打算办什么生日会。”
他顿了顿，仿佛还能感受到当年那份无奈：“但那时候的我，架不住他在那里起哄：‘生日唉！拜托！这你不得请我们这些好兄弟吃个饭？’我现在倒是挺疑惑的，为什么我的生日我要请他们吃饭？”
“总而言之呢，办就办吧，想着请几个平时比较熟的同学就算了。结果这个大嘴巴的一宣传，全班一大堆人都知道了，他们都争先恐后地表示要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
白岚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当年那种被架在火上烤的无力感：“我又没那么多钱，再说了，是我的生日肯定不能让别人付钱。所以这个生日宴会，我甚至……嗯，借了点钱才勉强办下来的。而且选人非常麻烦，那么多人想来，拒绝谁都不好。那个大嘴巴的前桌，他是真应该被雷劈，”
白岚的语气里难得带上了点咬牙切齿，“说出去了就说出去了，结果他还一首让我把他的朋友也叫过来。我把那两个人称呼为A和B吧。他说A跟一个饭店的老板很熟，我们去那里吃饭，他会给我们打8折。B呢？家里是富家子弟，如果你生日会邀请他，他给你的礼物会非常非常厉害。”
“我当时居然还傻傻地答应了，”白岚摇摇头，像是在嘲笑当年的自己，“本就资金不充裕，又多了两个。你也知道我这张脸容易带来麻烦，最终一个桌子硬是挤了14个人。14个人里面，只有一个人给了我生日礼物，”
他顿了顿，眼神里带着点复杂的意味，“但那个礼物说实话有点离谱，我把他称之为C吧。C给我这个不抽烟的14岁初中生，送了一个高级打火机。不过那个打火机现在在我爸那里发挥着它的力量。”
“至于其他大部分人，都是极其敷衍地说了一句‘生日快乐’，就开始动筷子吃饭了。我怀疑他们就是想过来吃饭的，根本就不是想给我庆祝生日的。甚至剩下的人，连一句‘生日快乐’都不跟我说一下。”
“至于A？”白岚的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老板确实给我们打了8折，但我没想到那里连碗筷数量都收钱。他那8折跟没打一样。我现在有点怀疑，大嘴巴前桌和A还有老板，是不是串通好了，想要故意宰我一顿？”
“至于B呢？”白岚的语气带着点漠然，“一首在那里闷声吃饭，话都不说一句。那位大嘴巴前桌，在回去的路上，从路边随手买了个用竹签串着的、泡在甜水里的、大小大概只有1/3的菠萝送给了我。他也没说这个算不算生日礼物，但毕竟是在我生日那一天送给我的，我也就把它算成了生日礼物。十分可惜的是，我不怎么喜欢吃水果，尤其是那个菠萝还酸的离谱，吃了一口之后就己经飞到垃圾桶里面了。”
白岚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脸上重新挂起那副惯常的、带着点慵懒笑意的表情：“总之，自从这之后，我的生日保密程度就跟我的银行密码一样高。”
雪之下雪乃静静地听完，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又或许是对这种人情世故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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