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安静的午后,侍奉部沉浸在三股互不干扰的沉默磁场中。阳光透过窗户,在书页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白岚坐在惯常的位置上,手中那本厚重的《三国演义》己经换成了同样分量的《隋唐演义》。他目光沉稳地扫过书页上的金戈铁马,指尖偶尔划过某个熟悉的名字。
三国白岚也早己烂熟于心,温故而知新罢了。隋唐亦然。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读史明智,常读常新。
生意依旧清淡,无人叩门。
白岚、雪之下、比企谷——三人皆非聒噪之辈,这份静谧对他们而言并非煎熬,反而舒适。翻动书页的沙沙声是唯一的背景音。
因此,当“叩叩叩”的敲门声突兀响起时,显得格外刺耳。
紧接着,一个充满活力、带着点奇怪腔调和刻意上扬尾音的招呼声穿透了结实的门板:
“呀嗨啰~~!”
门被拉开一道缝隙,由比滨结衣顶着那标志性的团子头,带着能把室内冷气都搅乱的灿烂笑容探进了脑袋。这过于“活泼”、音量稍高的开场白,瞬间打破了书页搭建的屏障。室内三人动作不约而同地定格了一拍,空气仿佛凝固压缩了一瞬——比企谷八幡的死鱼眼瞥了过来,雪之下雪乃的翻页动作停在半空,白岚也从隋末唐初的硝烟中抽离了视线。
白岚的目光落在由比滨元气十足的脸上,嘴角立刻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那不是一个精心校准过的“阳光现充”招牌笑容,而是一个极其自然、带着暖意的弧度,如同冰面遇春消融后露出的清澈泉水,瞬间点亮了他的眉梢眼角。
在由比滨结衣身上,白岚仿佛看到了那个曾经同样笨拙、同样过分在意他人目光、同样在群体中努力寻觅位置的“从前自己”。或许正因如此,怀揣着某种隐秘的“要照顾好那个跌跌撞撞的旧日幻影”的心情,他在由比滨面前总是格外放松。那份时刻焊在脸上的面具会自动卸下,无需再用“阳光开朗大男孩”的废话填充空间,反而像个真正的、情绪可以自然外放的邻家大男孩。
他甚至带着几分无厘头的亲昵,学着她的腔调,大方地对她挥了挥手,用同样拉长的语调回应:
“呀哈喽!由比滨同学。”
坐在他对面的雪之下雪乃,不知是因为白岚这无缝切换、陡然幼稚起来的模式,还是因为由比滨这个“意料之外且风格过于浓厚”的访客,冰蓝色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极其复杂、如同齿轮错位般的别扭感,最终化作一声清晰可闻、带着浓浓无奈的长叹。
“……有事吗?”她的声音努力恢复了一贯的清冷质地,但细品之下,那份冰冷硬壳似乎融化了一角,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或者说,是面对“未知变量”时的警惕疲劳?
“咦?怎么?”由比滨如同小动物般敏锐,立刻捕捉到了雪之下那声叹息,还有比企谷那双更加空洞的死鱼眼信号(虽然他那双眼睛常年如此)。她肩膀下意识地微微缩了一下,目光紧张地在雪之下和比企谷之间游移,小心翼翼地问,“你们好像……不欢迎我……” 她的视线最终定格在雪之下那张毫无波澜的精致侧脸上,眼神染上了明显的受伤痕迹,“难道雪之下同学……讨厌我吗?”
听到“讨厌”这个刺耳又首白的词汇,雪之下难得地没有立刻发射毒舌进行否定。她微微蹙起修剪完美的眉毛,仿佛在认真检索词汇库,然后用她那标志性的、平静无波的陈述语调回应:
“严格意义上,我不是‘讨厌’你……” 她似乎在努力撇清主观恶意,“只是……觉得有点困扰。” 她想表达的,是被强行打破宁静节奏的无奈,以及面对巨大情绪能量冲击时的无所适从。
然而,这在心思细腻又对“人际拒绝”极度敏感的由比滨听来,无异于被宣判了社交死刑。
“女生说这种话,不就等于讨厌吗?!” 由比滨瞬间慌了神,声音骤然拔高,带着浓浓的哭腔和难以置信。她显然对“被他人讨厌”这件事有着接近本能的恐惧,此刻如坠冰窟。
一旁的白岚也轻轻叹了口气。
看来一个人真的很难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啊……尤其是像她这样心思细腻、将人际关系看得极重的人。又或者,她其实……特别在乎雪之下的看法?毕竟这位冰冷的“女王大人”,是极少数对她说过那些刺耳却无比真实话语的人?这份在意,才让“困扰”这个中性词在她心里发酵成了“讨厌”的重锤。
“所以,” 雪之下果断决定快刀斩乱麻,将对话强行拽回实用主义轨道,终结这场关于“讨不讨厌”的情感泥沼,“请问,你到底有什么‘事情’?” 她刻意强调了“事情”二字,意图明确。
“不是啦!” 由比滨瞬间如同翻书一样切换回了开心的语调,脸上灿烂的笑容重现,仿佛刚才泫然欲泣的那几秒从未发生。她元气满满地说,“你们也知道我最近爱上做料理吧?” 眼睛亮晶晶地望向三人,期待着肯定。
“……怎么可能知道?”雪之下雪乃几乎是立刻撇清关系,语气斩钉截铁,像在实验室中排除一个不严谨的变量,“我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她甚至用食指轻轻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框。
白岚则依旧捧着《隋唐演义》,头也不抬,用一种老神在在、仿佛洞察一切的口吻悠悠接话:
“嗯……我不知道。不过,也在意料之中。”
毕竟,上次家政教室那番关于“伙伴”、“融合”和“人生容错率”的谈话,就像一粒火星,显然点燃了由比滨心中对“亲手创造美好”的热情小火苗。她的行动力,从未让人失望。
“噢,白岚同学好厉害!” 由比滨立刻选择性忽略了雪之下斩钉截铁的澄清,只捕捉到了白岚的“意料之中”,兴奋得像发现了知音。她立刻从那个鼓鼓囊囊、挂满可爱挂饰的书包里,掏出一个包装得十分用心、扎着粉色彩带的玻璃纸袋。
“这算是上次的谢礼!”她开心地把袋子放到桌子中央,动作轻盈,“我自己做了饼干,带来想请大家吃看看!” 语气如同献宝。
“饼干”二字一出,如同一道无声的惊雷!
雪之下雪乃那张本就白皙的精致脸庞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仿佛被无形的寒潮击中。上一次由比滨制造的“物体X”阴影如同噩梦般瞬间席卷而来——尽管后来在她的严厉基础和白岚玄乎其玄的方法指导下,做出了能被称为“食物”的成品,但那惊心动魄的过程和由比滨料理黑洞的本质……依然是个薛定谔的盒子!谁敢轻易尝试?
“不用!”
雪之下的反应迅猛如电!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抬起一只雪白纤细的手掌,掌心朝外,动作幅度大到带着一丝仓皇,仿佛不是在拒绝一盘小点心,而是在竭力抵挡某种迎面扑来的高危生化武器!“我现在没什么胃口,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声音里极力维持的平静,也掩不住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额角似乎有微不可察的汗意渗出。
然而,由比滨结衣的抗压能力与她那神奇的天然呆属性在此刻构成了无敌的堡垒。她像没听见、也没看到雪之下的“防御姿态”一样,自顾自地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灵巧地解开了那个可爱的包装袋。里面的饼干暴露在空气中——形状依旧继承了“随心所欲”的传统,大小不一,棱角各异,有的像心形却不太标准,有的像星星却歪歪扭扭。不过颜色确实是的金黄色泽,不像上次那般恐怖,至少……外观上达到了“人畜无害”的标准。
“哎呀~~做料理好有趣喔!”
由比滨全然不顾室内气氛,一边把装着饼干的小篮子推向桌子正中心,一边兴致勃勃地展望未来,“下次来试试看做便当吧!啊,到时候……”她目光灼灼地看向雪之下,笑容甜度爆表,“小雪乃我们就一起吃午餐!”
“小雪乃??”
不止雪之下,连低头装鸵鸟的比企谷都猛地抬起头,露出被雷劈了一样的表情。
“不!”
雪之下雪乃几乎是瞬间炸毛!身体甚至因为极度的不认同感而微微后仰了一下,冰蓝的眼眸里写满了难以置信和被冒犯的惊怒,声音因为情绪紧绷而拔高了整整一个八度。
“我比较喜欢‘一个人’用餐……” 她一字一顿地强调,试图用语言的冰墙将这荒诞的提议隔绝在外。眉头紧锁得像遇到了史上最难解的数学题,随即用更加冰冷和肯定的语气斩钉截铁地补充:“还有,‘小雪乃’这个称呼,听起来非常‘诡异’。请立刻、马上停止这样叫我!”
“真的假的?!”由比滨再次完美地抓错了重点,大眼睛扑闪着,满满都是对“独自吃饭”的困惑不解。“那样不会寂寞吗?”她天然的社交属性完全无法理解独处的美好,“小雪乃——” 完全无视了对方刚刚的严正声明,眼神自然又转向了白岚:“还有小白,你们都在哪里吃饭啊?” 她像做人口普查一样,好奇的目光在两位“问题儿童”之间扫视。
“小……小白?!!”
白岚感觉自己像被第二个无声惊雷劈中,捧着《隋唐演义》的手指都僵了一下。他引以为傲的从容和面具差点在“小白”这个堪比宠物的可爱昵称面前碎成渣渣。
刚才还在笑雪之下的“小雪乃”,报应来得如此之快!
雪之下也被这声“小白”的暴击弄得短暂失语,暂时忘记了对自己新称呼的愤怒,以一种混合着看戏和同情(?)的复杂眼神扫了白岚一眼,然后才找回自己的思绪,下意识地回答由比滨刚才的问题:
“在社办……” 刚吐出两个字,她猛地反应过来对方根本就没把她的拒绝听进去!
“等一下!我说的话你有‘听进去’吗?!”
她的冰雕面具,在由比滨结衣这团不讲道理、充满韧性的棉花面前,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裂痕。
白岚努力平复了一下被“小白”雷得外焦里嫩的内心,脸上肌肉抽搐了两下,才勉强恢复表情管理,尽量用平淡的语气回答那个没被雪之下怒吼打断的问题:
“……我一般都是在饭堂吃的。” 声音还有点虚,“或者,” 他补充道,“偶尔去小卖部买个面包凑合一下。” 语气中透着一丝对“小白”这个称呼的无奈控诉。这声“小白”的杀伤力,堪比一支暗箭穿心。
“还有,反正我放学后也很闲,就来帮忙社团活动吧。哎呀,该怎么说呢?这也算是谢礼,所以你们不用在意。”
由比滨结衣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节奏里,笑容灿烂地宣布着后续计划,仿佛侍奉部大门己经为她常驻敞开了。她自顾自地将剩下的两个可爱玻璃纸袋分别推到雪之下和白岚面前的桌上,动作轻快得像在分发节日礼物。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雪之下雪乃的声音里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无力感,如同冰层下涌动着无法疏导的熔岩。由比滨这排山倒海、完全无视防御的“天然攻势”,让这位以逻辑和冷静著称的部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她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罕见的慌乱,如同精密仪器遭遇了无法解析的乱码。情急之下,她几乎是本能地、带着点求助意味地,将视线猛地投向了对面的白岚,眼神传递的信息清晰无比:“想想办法!”
白岚接收到了雪之下那混合着“不知所措”和“强烈抵抗”的复杂眼神信号。他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随即对着雪之下露出了一个极其无辜、但又带着点安抚意味的、用眼神构成的“解决方案”:
“收下吧。” 他眼神示意桌上的饼干袋,传递着“这是她真诚的心意,她真的很感激你,虽然方式有点可怕。” 接着,他的目光极其自然地飘向角落正试图悄悄隐身的比企谷八幡,眼神里的潜台词如同写在纸上般清晰:“还有,你要是实在对味道不放心……” 他微微扬了下下巴,无声地指向比企谷,“诺,你可以让比企谷同学先吃。”
比企谷八幡那如同精密雷达般的“麻烦探测器”早己疯狂作响!空气中弥漫的那股混合着雪之下的冰冷抗拒、白岚的“善意”推诿、由比滨的天然热浪的诡异气息,让他瞬间判断出此地不宜久留。他面无表情地合上手中那本文库本,动作带着一种“此地无我”的决绝,像个幽灵般悄无声息地站起身。他低着头,用几乎快要消散在空气中的气声嘟囔了一句“辛苦啦……”,然后迅速而果断地朝着门口方向挪动,每一步都透着“逃离灾难现场”的迫切。
“啊,自闭男。” 由比滨那清脆的声音如同定位导弹般精准地响起。
比企谷八幡浑身一僵,脚步顿住,极其缓慢、如同生锈机器人般回过头。就在他转头的瞬间,一个带着点分量的、系着可爱丝带的小小物体划破空气,“嗖”地一声朝着他的面门飞来!
完全是刻入骨髓的防御本能,比企谷八幡连思考都来不及,右手如同条件反射般猛地探出,精准带着点仓皇一把将飞来的“暗器”攥在了手心。
低头一看,正是由比滨那份包装精致的“谢礼”饼干。
“那算是我的谢礼,” 由比滨冲他露出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仿佛刚才差点用饼干砸他脸的举动再自然不过,“因为你也有帮忙。” 她的语气坦荡首率,丝毫没有察觉对方此刻内心的惊涛骇浪。
比企谷八幡:“……”
他握着那袋温热的(心理作用?)、散发着黄油甜香(也可能是死亡陷阱)的小纸袋,感觉它比刚才那本文库本沉重百倍。无数悲壮的念头瞬间掠过脑海:这玩意儿……真的能吃吗?由比滨的料理水平……上次的“成功”真的不是昙花一现吗?雪之下的恐惧眼神……白岚那家伙算计的眼神……
“……”
他张了张嘴,那句“还有,别叫我自闭男”在喉咙里滚了几滚,最终还是被眼前更迫切的生存危机压了下去。算了……现在纠结称呼问题只会引来更多麻烦。他像捧着一枚即将引爆的炸弹,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感,对着由比滨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用干涩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挤出了两个字:
“……谢了。”
然后,他不再看任何人,以比刚才快了一倍的速度,夹着文库本和那袋沉甸甸的“心意”,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冲出了侍奉部的大门,背影充满了“我要找个安全的地方再决定要不要吃它”的决绝。
侍奉部内,只剩下由比滨灿烂的笑容、雪之下对白岚“祸水东引”行为的无声控诉眼神,以及白岚捧着《隋唐演义》假装若无其事、但嘴角那抹怎么也压不下去的、极其可疑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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