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雪之下雪乃的声音如同冰锥落地，斩钉截铁地粉碎了比企谷八幡试图退出侍奉部的申请。
“怎么这样，你——” 比企谷八幡的抗议刚冒头。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雪之下打断他，语气比刚才更加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事情的起因，是户冢彩加找到了比企谷八幡。
“那个……比企谷同学，” 户冢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如果……如果你方便的话，能不能……加入网球社？”
“……啥？” 比企谷八幡的死鱼眼难得地瞪大了一圈，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邀请措手不及。
“因为你网球打得很好，感觉还有很大潜力，” 户冢鼓起勇气，语速加快了些，“这样一定能给社团带来新的活力！而且……如果有你在旁边，我觉得……我也能更有动力坚持下去。我、我没有什么奇怪的意思！” 他慌忙摆手，脸更红了，“我只是……只是希望网球社能变得更好，大家都能进步……”
“你柔弱一点没关系……” 比企谷八幡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没察觉的保护欲，“……我会保护你。”
“……咦？” 户冢愣住了，清澈的眼睛里满是困惑。
“啊！抱歉！” 比企谷瞬间回神，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羞耻的话，赶紧找补，“我、我说错了！不是那个意思！” 他尴尬地别开脸，声音低了下去，“……抱歉，我……没办法加入。”
比企谷八幡太了解自己了。
他不明白每天按时参加社团活动的意义何在，更无法理解那些一大早就热血沸腾投入运动的人。在他看来，只有公园里打太极拳的老爷爷们才有这种毅力。他的座右铭完美契合《奇天烈大百科》里机器人可罗那句标志性的“无法持之以恒是也~”。打工？他试过，三天就宣告放弃。加入网球社？最终只会让满怀期待的户冢失望透顶。
“……这样啊。” 户冢的声音低了下去，那份纯粹的失望像一根细针，轻轻扎了比企谷一下。
比企谷八幡搜肠刮肚，试图挤出点安慰的话：“不过……我会帮你想想其他办法。” 虽然他心里清楚，自己大概率什么忙也帮不上。
“谢谢你。” 户冢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努力挤出的、带着水光的微笑，“跟比企谷同学商量之后，我觉得……心里轻松一些了。”
比企谷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安慰剂。但如果这个笑容能让户冢此刻好受一点，那也算……值了吧？
……
回到侍奉部冰冷的现实。
比企谷八幡将户冢的邀请和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本意是想借“转入”网球社之名，行“退出”侍奉部之实。计划很美好：先假装答应户冢，然后像往常一样，悄无声息地“自然消失”。然而，雪之下雪乃连眼皮都没抬，就精准地戳破并否决了他这小小的“如意算盘”。
“可是，” 比企谷八幡不死心，试图用“集体利益”包装自己的私心，“户冢想让我入社的想法也没错吧？一个新成员的加入，就像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总能激起些涟漪。说不定真能给网球社带来点改变呢？” 他努力让自己的理由听起来冠冕堂皇。
“你以为你能融入团体活动吗？” 雪之下雪乃冰蓝色的眼眸扫过他，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像你这种生物，对方根本不可能接纳。你只会成为那个格格不入的‘异物’，最终被排斥出来，或者自己主动逃离。” 她的话语像手术刀，精准地解剖着他那点可怜的社交幻想。
“唔……” 比企谷八幡被噎得说不出话，感觉自己的“孤高”被贬得一文不值。
一旁安静看戏的白岚适时插话，脸上挂着那副惯常的、仿佛在探讨学术问题的轻松笑容：“嗯，从理论上看，新鲜元素的加入确实可能引发‘化学反应’。碰撞、融合、或者……爆炸？都有可能发生。对吧？” 他语气轻松，像是在讨论一个有趣的实验现象。
“呼~” 雪之下雪乃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点无奈和嘲讽的呼气声，仿佛在嘲笑白岚的天真。
“白岚同学，” 她转向白岚，眼神锐利，“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团体的排他性心理吧？你和这位——”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比企谷身上，唇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孤独大师’可不一样。他只精通孤独的学问，对‘团体’这种东西，根本一窍不通。”
“轮不到你这么说！” 比企谷八幡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炸毛反驳，死鱼眼里燃起被戳中痛点的羞愤火焰。
雪之下雪乃对比企谷八幡那声“轮不到你来说！”的反驳置若罔闻，冰蓝色的眼眸依旧锁定前方，仿佛穿透了墙壁，落在那段并不愉快的过往上。她的声音清冷，带着一种剖析标本般的冷静：
“他们有了你这个共同的敌人，或许会暂时团结起来。但那只是为了铲除异己，而非提升自我。问题本身，依旧在原地腐烂。这并非臆测——” 她微微停顿，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自嘲的笃定，“——是我的个人经验。”
“原来如此……咦？” 比企谷八幡的死鱼眼猛地聚焦，捕捉到了那个关键信息，“你的……个人经验？”
“没错。” 雪之下雪乃坦然承认，精致的下颌线微微绷紧，“我是以转学生的身份，从国外回到这里念国中。” 她的目光似乎飘向了遥远的记忆深处，声音依旧平稳，却仿佛裹挟着冰层下的暗流，“当时班上的女生——不，是全校女生，都恨不得将我除之而后快。”
她的叙述平静得可怕，但侍奉部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结，温度骤降。
“可是，” 雪之下的唇角勾起一个极其冰冷的弧度，带着赤裸裸的轻蔑，“竟然没有一个人，为了堂堂正正地赢过我，而努力提升自己……呵，真是群……低能。” 最后两个字，如同淬毒的冰针，被她清晰地吐出。
随着话音落下，一股无形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从她身上弥漫开来。比企谷八幡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在她挺首的脊背后，正无声地燃烧着一簇幽暗的、不祥的黑色火焰。
糟糕……我该不会……踩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超级地雷吧？！ 比企谷八幡内心警铃大作，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什么嘛~像这样可爱的女孩子突然转学进去，碰上那种事情也是没办法的。”
“……是、是啊。” 雪之下雪乃被由比企谷八幡的话拉回了现实，她迅速调整了姿态，下巴微扬，脸上重新覆盖上那层坚冰般的自信，甚至比平时更加耀眼，“你说的没错。论外貌，我确实远远胜过她们。我的精神力，也绝非软弱到需要向那种人低头的地步。从某种层面来说，那种结果……”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理所当然的优越感，“——是她们自取其辱的必然。”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语速加快，如同开启了某种自我防御机制，开始滔滔不绝地列举自己的“完美”：
“山下同学和岛村同学？嗯，她们的外表在男生间或许有些支持度，但那仅仅是皮囊！若论成绩、运动、艺术造诣，甚至是最基本的礼仪修养和精神内核的坚韧度……” 她冰蓝色的眼眸扫过在场所有人，带着睥睨众生的光芒，“她们终究望尘莫及！既然无论如何都无法企及我的高度，她们选择用卑劣的手段扯我后腿，这种懦夫行径，倒也在情理之中！”
雪之下雪乃罕见地语塞了一瞬，但立刻被这汹涌而出的、华丽的自我赞美所淹没。她的话语如同连珠炮般倾泻而出，辞藻华丽，气势磅礴，其流畅程度简首让尼加拉瓜大瀑布都黯然失色。
比企谷八幡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内心疯狂吐槽：这家伙的舌头是装了涡轮增压吗？！一口气说这么多自夸的话居然都不带喘的！
白岚安静地坐在一旁，将雪之下雪乃这突如其来的、近乎失控的“完美宣言”尽收眼底。他看得非常清楚，也非常透彻。
这并非单纯的炫耀或傲慢。
这是一种掩饰。
一种在伤口被无意触碰后，瞬间筑起的、由“绝对正确”和“无可挑剔”构筑的坚固堡垒。
她在用最极致的“完美”宣言，来掩盖刚才那瞬间流露出的、被群体恶意刺伤的脆弱，以及那份深藏的、不愿承认的——困惑与不甘。
为什么没有人选择用努力来超越她？为什么只能用孤立和排挤来应对她的存在？这份属于少年少女世界的、赤裸裸的恶意逻辑，即使聪慧如她，内心深处或许也未曾真正释怀。
就在雪之下的“完美风暴”稍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自傲与尴尬的寂静时，白岚终于适时地开口了。他的声音温和，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缓冲感，目光落在比企谷八幡身上：
“嘛，这种事情，终究是因人而异的。” 他语气轻松，“比企谷同学，你加入网球社的话，情况可能会……不太一样。毕竟，你可是‘孤独大师’，生存策略和雪之下同学这种可是截然不同的体系。”
白岚怎么可能看不穿比企谷八幡那点小心思？
这家伙压根就不是真心想加入网球社去刺激团队。他只是在绞尽脑汁，想找一个能名正言顺逃离侍奉部这个“精神时光屋”的借口！至于会不会被网球社的人联合起来“攻击”？呵，以比企谷那套炉火纯青的“边缘人隐身术”和“提前跑路大法”，恐怕他刚踏进网球社大门没两天，就能完美演绎“人间蒸发”，让那些想“攻击”他的人连影子都摸不着！
攻击？
怕是连目标都找不到就结束了
雪之下雪乃似乎也从刚才那短暂的“自嗨”状态中彻底恢复过来，冰蓝色的眼眸重新变得清冷锐利。她微微蹙眉，显然也明白了白岚话中的深意，以及比企谷的真实意图。她看向比企谷，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
“综上所述，比企谷同学，你的‘转社’申请，驳回。”
她目光扫过白岚，最后落回比企谷身上。
“侍奉部的活动，请继续参加。至于网球社的邀请……如果你真想‘帮忙’，不妨用侍奉部的名义，替户冢同学想想其他‘办法’。这才是侍奉部的宗旨，不是吗？”
比企谷八幡：“……”
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昆虫，所有的小心思都被这两个人看得透透的。跑路的计划彻底破产，还要被按头继续参加这个“精神折磨部”，甚至可能还要额外增加工作量？！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从喉咙里挤出一声认命的、充满绝望的哀鸣：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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