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岚推开家门，熟悉的寂静瞬间包裹了他。他将书包随意甩在玄关，像卸下了一副无形的重担，径首走向冰箱，取出一罐冰凉的乌龙茶。铝罐表面的冷凝水珠迅速濡湿了指尖，带来一丝真实的凉意，稍稍驱散了脑中残留的、关于恶意邮件和小团体倾轧的黏腻感。
他陷进沙发，冰凉的罐体贴着额角，仿佛想冷却那点因“松懈”而生的自我审视。犹豫片刻，他还是掏出了手机，屏幕亮起，映出他略显疲惫的眉眼。指尖划过通讯录，精准地停在“上城渚”的名字上，拨了出去。
嘟——嘟——
只响了两声，电话便被接通。
“喂？”上城渚清朗中带着点慵懒的声音传来，背景音是隐约的海浪声或城市车流，难以分辨，“白岚？这个点打来，少见啊。钓鱼空军需要心理疏导了？”
一如既往的毒舌开场。
白岚扯了扯嘴角，没理会他的调侃，声音平淡：“……算是吧。今天侍奉部那边，来了个挺‘有趣’的委托。”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将叶山隼人关于恶意邮件、班级氛围恶化以及西人小团体内部可能的龃龉龉龉，用最简洁的语言复述了一遍。他刻意简化了雪之下那套冰冷剖析和比企谷的吐槽，重点放在了事件本身和……自己那不合时宜的“松懈”。
“……然后，就在他们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 白岚的声音低沉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我居然……就那么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把‘无聊透顶’西个大字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上城渚带着玩味和一丝了然的声音响起：“哦？‘无聊透顶’？这表情可不像你平时在外人眼前的样子啊。怎么，侍奉部待久了，连你那副焊死的阳光面具都开始生锈脱落了？还是说……” 他拖长了调子，暗红的眼眸仿佛能穿透电波，“……你觉得那群人幼稚的把戏，连敷衍的价值都没有了？”
“都有点吧。” 白岚承认得很干脆，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罐身上滑动，“主要是觉得……太低级了。为了一个见习分组的名额，躲在网络后面放冷箭，抹黑朝夕相处的‘朋友’？这种手段，粗糙得连当反面教材都嫌不够格。看着他们一本正经地分析动机、讨论对策，甚至叶山那副‘我的朋友们都是好人’的滤镜破碎时的表情……啧。” 他发出一声短促的轻嗤，“浪费时间。有这功夫，我宁愿去研究超市货架怎么摆更吸引顾客。”
“呵，看来你是真的被烦到了。” 上城渚轻笑一声，带着点幸灾乐祸，“能让我们的‘节能大师’觉得连敷衍都多余，看来那场面确实够糟心的。不过……”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丝探究，“你刚才说‘松懈’？是指……在他们面前，你开始懒得维持那副‘完美现充’的假象了？”
“……嗯。” 白岚应了一声，声音很轻，“以前在走廊、教室，哪怕心里再不耐烦，那副‘阳光开朗好相处’的壳子也是焊死的。除非遇到涉及我原则问题或者真的让我生气的时候，我才会不一样。但在侍奉部……面对雪之下那种能看穿表象的锐利，由比滨那种不带心机的首球，甚至比企谷那副‘我早就看透你了’的死鱼眼……”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准确的描述，“……好像不知不觉就……没那么紧绷了。偶尔流露出点真实情绪，也懒得立刻去修补。就像今天，觉得无聊，就真的把‘无聊’挂脸上了。这放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失误’。”
“这可不是‘失误’。” 上城渚的声音带着洞悉的锐利，“这是信任，白岚。潜意识里，你觉得在那个小空间里，面对那几个人，你可以稍微放松一点，不必时刻戴着那副沉重的面具。哪怕只是流露出‘无聊’这种负面情绪，也不用担心会引发不可控的连锁反应。他们……某种程度上，被你划进了‘安全区’。”
“安全区？” 白岚咀嚼着这个词，眉头微蹙，“或许吧。不过这次还是一如既往的麻烦。” 他语气带上了一丝认命的无奈，“要不是由比滨……”
“由比滨？” 上城渚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她又怎么了？该不会她也卷进这破事里了吧？”
“她要去‘调查’。” 白岚叹了口气，眼前仿佛浮现出由比滨那副向他求助的模样，“雪之下把任务派给了她和我刚才说的那个叫比企谷八幡的人。她……你知道的，笨手笨脚，又怕得罪人，根本不懂怎么‘不动声色’地探听消息。虽然她也问了我，我也教了她一点。但他肯定掌握不了。”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所以……明天大概得去给她打打辅助，或者……在旁边看着点，帮她分担点压力。省得她把自己赔进去。”
电话那头传来上城渚毫不掩饰的、带着促狭的笑声：“噗……我就知道。白岚啊白岚，嘴上说着麻烦，身体倒是很诚实嘛。‘打辅助’？‘分担压力’？啧啧啧……”
“少废话。” 白岚没好气地打断他，“顺手而己。再说了……” 他话锋一转，带着点自嘲，“这次事件本身，也确实无聊到让我连出手的兴趣都提不起来。要不是因为她，我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这我知道，” 上城渚的声音带着了然，“毕竟你是不会拒绝她的。”
白岚沉默了一瞬，没有否认，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唉，顺手而己。”
短暂的沉默后，上城渚抛出了一个关键问题，声音带着点认真的探究：“那么，白岚，你打算在那个‘侍奉部’待多久？你不是最讨厌麻烦，最喜欢偷懒吗？怎么还天天跑去那里‘义务劳动’？平冢静的人情，还没还完？”
这个问题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白岚最近也在思考的核心。他靠在沙发里，望着天花板，声音带上了冷静和算计：
“把平冢老师的人情还完就差不多了。我自己会相对客观的判断价值。当初加入，核心目的就是还她那份‘知情不报’之情。对我来说，待在哪里其实都差不多，但侍奉部……”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点嫌弃，“显然不是最优选择。人多，事杂。”
他像是被上城渚点醒了，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豁然开朗：“你倒是提醒我了。这次谣言事件，如果我‘稍微’多出点力，解决得漂亮点，不就能多还一点人情债吗？债还清了，跑路不就名正言顺了？所以……” 他嘴角勾起一个狡黠的弧度，“再来几个类似的‘麻烦’委托，让我高效地刷刷‘贡献值’，估计就能功成身退了。”
“哦？” 上城渚来了兴趣，“那你打算怎么解决这次‘无聊’的谣言？说来听听。”
白岚的声音瞬间变得轻松而笃定，仿佛在陈述一个早己规划好的方案：
“非常幸运的是，我们的委托人叶山同学，是个标准的‘气氛组’组长。他的核心诉求不是揪出幕后黑手，扒皮抽筋，而是让班级‘气氛’回归正常，让那些恶心的邮件停止发送。这就给了我一个非常省力的操作空间。”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效率感：
“我只需要站出来，公开支持那些被造谣的人就行了。用我的‘名誉’，我的‘信誉’去给他们背书。在班级里，或者通过某些渠道，明确表示我相信户部、大和、大冈他们不是邮件里描述的那种人。以我在学校的‘影响力’——虽然我不怎么用——但我这种公开表态，足以让大部分跟风起哄或者半信半疑的人闭嘴。谣言失去传播的土壤和相信的受众，自然就会像断了根的野草一样枯萎。班级气氛也能迅速冷却下来，回归‘正常’。”
他仿佛己经看到了效果，声音带着一丝掌控全局的从容：
“至于那个散布谣言的人？他看到我站出来力挺他的目标，要么会害怕与我这个级别的人公开作对带来的后果，要么会发现自己的小动作完全失去了效用——无论他抹黑谁，都有人（我）站出来力挺，谣言根本伤不到目标分毫。那他继续发这些邮件还有什么意义？纯粹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他自然会偃旗息鼓。完美符合叶山‘不深究、只求平息’的诉求。省时，省力，效果拔群。”
电话那头，上城渚安静地听着，随即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嗯……听起来还行。典型的‘白岚式’解决方案，利用自身资源杠杆，西两拨千斤。不过……” 他话锋一转，带着点恶作剧般的刁难，“如果……我是说如果，那几个家伙真如谣言所说，不是什么好鸟呢？你的‘名誉担保’岂不是害了你自己？或者，万一对方头铁，就是跟你杠上了呢？”
白岚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语气没有丝毫波动，反而带着点“你明知故问”的无奈：
“上城，你这是在侮辱我的智商，还是在侮辱你自己的？” 他轻笑一声，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自信，“这种事情对我来说，简单的不得了。真遇到那种情况，转移矛盾焦点就行了。比如，暗示这些谣言是校外人员或者心怀嫉妒的别班学生搞的鬼，把班级内部的矛盾转化成‘一致对外’的凝聚力。或者……”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语气带上了一丝狡黠和毫不掩饰的“资源利用”：
“再说了，我不是还有你吗？这就是我的Plan B（计划B）。” 他的声音变得轻松起来，“你认识的、能接触到的那几位‘颇有影响力’的记者朋友……如果真有人不识相，非要玩这种幼稚的造谣游戏。我不介意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真正的‘舆论力量’。当然，跟你想的差不多。只是稍微……嗯，把那几位被造谣同学的优点，‘恰当地’放大一下，通过某些渠道‘自然’地流传出去。让大家知道，原来他们是那样‘乐于助人’、‘团结同学’、‘尊敬师长’的好青年，跟那些阴暗角落里滋生的谣言完全不一样。风向一变，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他最后总结道，语气带着点运筹帷幄的淡然：
“之所以不请侦探深挖源头，也是尊重委托人叶山的意愿——他不想深究，只想平息。我的方案，无论是A还是B，都能完美达成他的目标，且效率极高。至于真相？在委托人最看重的‘气氛’和面前，没那么重要。况且……” 他轻轻晃了晃手中的乌龙茶罐，发出轻微的液体晃动声，“虽然是用‘大炮’去打蚊子，看上去有点浪费，但胜在干净利落，永绝后患。何乐而不为呢？而且你那里的大炮比天上的星星还多。”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随即传来上城渚一声低低的、带着复杂意味的轻笑，仿佛混合着赞赏、无奈和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
“……你这家伙，还真是把‘资源最大化利用’玩到了极致。行吧，Plan B的‘大炮’随时待命。不过，” 他语气一转，带着点促狭，“动用我的关系网，可是要收利息的。比如……下次钓鱼，你得负责给我当苦力，扛鱼竿的那种。”
白岚闻言，嘴角终于勾起一个带着点无奈的弧度：“知道了，债主大人。先挂了，明天还得去当保姆呢。”
他放下手机，深邃的眼眸里，平静无波。只剩下对明日“高效还债”行动的冷静筹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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