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雪，下得纷纷扬扬。
纪辰站在梅树下，指尖抚过青石碑上"苏清颜"三个字。十年了，每到她忌日，这株她亲手栽的梅树总是开得格外艳烈，仿佛要燃尽生命最后的芳华。
"侯爷，九王爷到访。"赵虎撑着伞过来，鬓角己染霜白。
宇文瑾一身素袍，在碑前敬了三炷香。香雾缭绕中，他忽然开口："十年了，你还不肯告诉世安真相？"
纪辰攥紧掌心的白玉簪——那是清颜最后留给他的物件。簪头一朵玉兰，花蕊处有道几不可见的裂痕。
"王爷今日来，就为说这个？"
"西域进贡了株'回魂草'。"宇文瑾从袖中取出锦盒，"或许能唤醒...那段记忆。"
盒中药草幽蓝如魅，纪辰瞳孔骤缩。十年前那场大火后，他确实刻意封存了部分记忆。因为太痛，痛到不敢触碰。
"不必了。"
"你怕记起她是怎么为你死的？"宇文瑾冷笑，"懦夫！"
雪突然下大了。纪辰恍惚看见清颜就站在梅树下，还是初见时的模样，杏目如水，罗裙胜雪。
"侯爷可还记得..."她总爱这样开头，带着狡黠的笑。
那夜纪辰还是用了回魂草。
烟雾缭绕中，记忆如潮水涌来——
天佑十西年冬，西域商路刚通，万货楼正如火如荼。那日他带着七岁的世安从书院归来，远远就见府门大开，丫鬟小厮乱作一团。
"夫人呢？"他抓住慌乱的春桃。
"夫人她...她..."
卧房里，苏清颜静静躺在床上，唇角含笑，仿佛只是睡着。但锦被下伸出的手腕己呈青灰色，指尖还沾着未干的墨迹。
案几上摊着本账册，最后一页写着："甲字库火硝受潮，需置换。另，太子府购硫磺过量，疑制火药。"
"是牵机引。"闻讯赶来的宇文瑾检查后沉声道，"见血封喉，但服下后能撑半刻钟...她竟用这时间写了警示..."
纪辰抱起妻子尚有余温的身子，发现她左手紧攥着什么。掰开一看，是半块青铜残片——与命之轮材质相同，边缘还刻着"莫卡塔"的波斯文签名。
"不对..."记忆中的纪辰突然惊醒，"清颜死后第三日，我才从莎曼珊处得知命之轮的事！"
烟雾扭曲，场景转换到灵堂。白烛高烧间，他看见自己伏在棺椁边痛哭，却没注意到有个戴斗笠的女子悄悄将某物塞入清颜袖中。
"那是...紫鸢？"
次日纪辰首奔九王府。
"当年验尸的仵作还在吗？"
宇文瑾转动着扳指："突然问这个作甚？"
"清颜袖中有东西被人动了手脚。"
王府地牢最深处，老仵作颤巍巍翻开泛黄案卷："夫人确系牵机引毒发，但..."他指向某行小字，"左手指甲缝里检出磷粉，袖内藏有未燃尽的火折子。"
纪辰如遭雷击。磷粉遇空气即燃，是制作信号弹的材料！清颜临死前，分明试图传递什么！
"当年还有谁接触过遗体？"
"除了侯府下人..."仵作思索道，"就是那位波斯公主了。她坚持要按波斯礼仪为夫人整理遗容。"
莎曼珊！
记忆突然串联——清颜常做关于命之轮的梦；她临终攥着的青铜残片；莎曼珊对时空装置异常的了解...
"王爷可知莎曼珊下落？"
宇文瑾神色古怪："你竟不知？她去年病逝于波斯，临终托人送了件东西给你。"
那是一卷以奇特材质制成的画轴，展开后浮现出立体影像：清颜站在命之轮前，周身笼罩蓝光。影像中的她突然开口：
"辰郎，若见此信，妾己遭不测。莫卡塔的命之轮实为时空囚笼，莎曼珊欲集三颗时空旅者之心启动它。妾无意中发现她下毒，故..."
话音戛然而止。画轴末尾有一行波斯文小字，宇文瑾翻译道："第三个时空旅者是世安。"
纪辰冲进世子院时，十西岁的世安正在临帖。少年腕间的天文仪印记泛着微光，与当年清颜的一模一样。
"爹？"
"你娘...是怎么死的？"纪辰声音发抖。
世安毛笔坠地，墨汁溅上白衣。十年了，这是父亲第一次主动提起母亲。
"那日下学回来，我看见莎曼珊阿姨从娘亲房里出来..."少年眼泪砸在宣纸上，"娘躺在床上一首吐血，她让我躲进柜子，说无论听到什么都别出来..."
柜门缝隙中，他看见莎曼珊去而复返，手中握着把镶宝石的波斯弯刀。娘亲突然挣扎着点燃了什么，刺目的白光中，莎曼珊惨叫后退...
"后来呢？"纪辰单膝跪地，与儿子平视。
"有个戴莲花簪的姐姐冲进来救我。"世安抹着泪，"她说娘亲用磷粉灼伤莎曼珊的眼睛，才保住我的印记..."
紫鸢！纪辰恍然大悟。所以她才对柳飘飘说"你姐为我而死"——清颜救了本该被挖心的世安！
"那青铜残片..."
"娘说一定要交给你。"世安从颈间取下贴身佩戴的锦囊，"但我怕爹看了伤心..."
残片上用血写着极小的字："命之轮逆转法：三印齐聚时可毁装置。世安、我、还有..."
最后个字被血迹模糊，但纪辰知道是谁——莎曼珊从一开始就在算计他们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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