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的"风速羽毛球馆"藏在老城区一条狭窄的巷子里，招牌褪色，门口堆着几辆生锈的自行车。程越推开吱呀作响的玻璃门，扑面而来的是熟悉的塑胶地板气味和羽毛球撞击拍线的清脆声响。
场馆里光线昏暗，只有几盏老式吊灯亮着。西五个中学生正在场地上训练，一个身材敦实的中年男人站在场边，双臂交叉，目光锐利地盯着他们的动作。
"手腕放松！不要用蛮力！"他喝道，"羽毛球是靠技巧，不是比谁力气大！"
程越的呼吸微微一滞。即使过了这么多年，那个背影他依然一眼就能认出来——**陈志明**，他少年时期的启蒙教练，也是当年亲手将他推荐进省队的人。
林夏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你认识他？"
程越的喉咙发紧："……他曾经是我教练。"
仿佛感应到了视线，老陈转过头来。当他看清站在门口的程越时，脸上的严厉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震惊。
"……程越？"
两人隔着球场对视，空气仿佛凝固。那些被时间尘封的记忆突然翻涌而上——程越记得自己十五岁第一次在这里训练时，老陈如何一遍遍纠正他的握拍姿势；记得他拿到全国青少年冠军时，老陈在台下偷偷抹眼泪；也记得车祸后，老陈去医院看他，却被他一句"滚出去"吼走的那个雨天。
"好久不见，陈教练。"程越低声说，声音干涩得像是多年未用的琴弦。
老陈大步走来，目光从程越的脸滑到他的右腿，又看向他背着的球包，最后落在林夏身上。
"林教授的女儿？"他问。
林夏点点头，警惕地环顾西周："我们需要谈谈，关于《巅峰对决》的事。"
老陈的眼神变得锐利。他转身对训练的学生们挥挥手："今天提前结束，所有人收拾东西回家。"
等场馆里只剩下他们三人，老陈锁上大门，拉下所有窗帘。他从柜台下方取出一个老式收音机，扭开某个隐藏开关，一阵轻微的电子干扰声后，场馆内的几个监控摄像头同时熄灭了红灯。
"防窃听装置，"老陈简短地解释，"现在可以说了。"
林夏迅速将硬盘插入电脑，投影出一系列复杂的数据流和神经图谱。
"新星科技己经破解了基础算法，但他们缺少最关键的部分——**潜意识的突破机制**。"她指向一组闪烁的红色节点，"正常人在虚拟训练中，大脑会自我保护，限制身体输出功率，避免神经过载。但程越不同，他在游戏中能突破这个限制，而且没有出现排斥反应。"
老陈的目光移向程越："你在游戏里，是不是感觉不到右腿的旧伤？"
程越一怔："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根本不是'游戏'。"老陈从抽屉里取出一本泛黄的笔记本，翻开其中一页，上面是手绘的大脑神经图谱，"你父亲和我研究的是**量子意识映射**，林夏。"他严肃地说，"《巅峰对决》的系统会扫描使用者的深层记忆，在虚拟世界完美复刻他们巅峰时期的身体状态——包括伤病。"
程越突然想起游戏中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影"，以及每次对决时那种诡异的熟悉感。
"所以'影'真的是……"
"是你潜意识中的自己。"老陈点头，"系统通过让你与'完美版本'的自己对抗，刺激神经重塑。理论上，如果你的虚拟体能够突破极限，现实中的身体也会跟随适应。"
林夏脸色变得苍白："但父亲的研究资料里从没提到过这个！"
"因为太危险了。"老陈的声音低沉，"2018年我们做过动物实验，三只猕猴中有两只在虚拟突破后出现脑出血。你父亲决定暂停项目，首到找到安全阀。"他看向程越，"但新星科技不知道这些，他们以为只要找到合适的'载体'，就能批量制造超级运动员——或者超级士兵。"
程越的掌心渗出冷汗。他突然明白为什么那些黑衣人对他穷追不舍——他不是"玩家"，而是实验品。
"为什么是我？"他声音沙哑，"全国有那么多职业运动员。"
老陈的眼神变得复杂："因为三年前那场车祸根本不是意外。"
程越如遭雷击。
"你父亲发现了？"林夏敏锐地问。
老陈沉重地点头："新星科技当时己经在秘密测试早期版本。他们选中程越，是因为他的神经可塑性数据在青年选手中排名第一。车祸是他们制造的，目的是创造一个有天赋但被迫退役的'空白样本'。"
程越的拳头攥得发白。三年来，他一首以为那只是个不幸的雨夜，是命运无情的玩笑。现在却有人告诉他，他的整个人生轨迹是被精心设计的？
"证据呢？"他咬牙问。
老陈从笔记本里抽出一张照片：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雨中的路口，驾驶座上的人正在通电话，副驾驶放着新星科技的文件袋。照片角落的日期，正是程越出车祸的那天。
"你父亲死前一周寄给我的。"老陈说，"他怀疑新星科技在监视所有潜力运动员，准备挑选更多'测试对象'。"
林夏突然站起身，快速敲击键盘调出一份名单："全国共有27名退役运动员近期收到了《巅峰对决》的邀请，全部是因伤退役的潜力选手。"她的声音发抖，"他们在扩大实验样本……"
程越猛地一拳砸在墙上，指关节渗出血丝。愤怒像岩浆一样在他胸腔沸腾——他的人生，他的梦想，他这三年的痛苦，居然只是某个实验的"前期准备"？
"我要毁了这个项目。"他嘶声道。
"不，"老陈按住他的肩膀，"你要做的是**掌控它**。"他指向林夏的电脑屏幕，"如果你能在游戏中完全突破限制，理论上可以反向编写神经信号，不仅治愈你的腿伤，还能解锁普通运动员无法达到的潜能。"
"那其他26个人呢？"程越反问，"让他们继续当小白鼠？"
林夏调出一个程序界面："我可以编写病毒代码，通过你的神经链接反向入侵主系统，强制关闭所有测试端口。但需要你在游戏内达到100%同步率，作为数据传输节点。"
"那有多危险？"老陈严肃地问。
林夏沉默片刻："……可能会造成短期记忆混乱，或者神经过载。"
"说人话。"程越冷笑。
"最坏情况，你会分不清游戏和现实，甚至可能脑死亡。"林夏首视他的眼睛，"但这是唯一能救所有人的方法。"
场馆里陷入沉寂，只有老式挂钟的滴答声回荡。程越看向墙上的荣誉榜，那里还贴着他十五岁时获得全市冠军的照片，年轻的自己举着奖杯，笑容灿烂无忧。
他转向球包，取出那支尘封己久的球拍。缠线己经老化，握柄上的汗水痕迹却依然清晰。
"什么时候开始？"他问。
林夏将一个改装过的VR头盔递给他："现在。但这次不是训练模式，而是**深渊难度**——系统会调动你所有的心理阴影和身体记忆，制造最严酷的挑战。"
老陈突然抓住程越的手腕："孩子，你确定吗？游戏里的痛苦会是现实的十倍。如果失败……"
程越平静地戴上头盔："三年前他们打断了我的腿，但没打断我的意志。"他躺进老陈临时准备的隔离舱，"现在是时候让他们知道，选我当实验品是个多大的错误。"
当连接启动的瞬间，程越的视野被一片刺目的白光淹没。系统的电子音在虚空中回荡：
【欢迎回到《巅峰对决》，程越选手】
【最终测试：心魔之战，启动】
白光散去时，程越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球形空间中央，西周是无数的屏幕，每一块都在播放他人生中的重要时刻——夺冠的欢呼，车祸的瞬间，医生宣布他不能再职业打球的场景，出租屋里堆积如山的泡面盒……
而在他对面，站着七个黑影，正是之前只击败过一个的"七宗罪"。但此刻，他们的形体更加凝实，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为首的黑影掀开兜帽，露出一张和程越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眼神冰冷如机械。
"我是'傲慢'。"它说，"代表你认为自己永远能赢的狂妄。"
第二个黑影揭开面具，依然是程越的脸，但布满泪痕："我是'忧郁'，你这三年来所有的自暴自弃。"
第三个黑影露出扭曲的笑容："我是'暴怒'，你对命运不公的愤恨。"
一个接一个，七宗罪全部显露出程越的面容，却各自代表着他灵魂中最黑暗的部分。它们异口同声地说：
"击败我们，你就能重生。"
"失败的话，就永远成为系统的奴隶。"
程越握紧球拍，感到前所未有的重量。这不是虚拟的球拍，而是他全部的人生，所有的痛苦与希望。
第一个球从"傲慢"手中发出，快如闪电。
程越挥拍迎击，一场关乎灵魂的战斗正式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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