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里的霉味似乎被一股浓重的草药味盖过了。
那是林辰跑遍了监狱后院的墙角，才采来的几种不知名的野草，按照老鬼教的方法，捣碎了敷在他背上的伤口。
老鬼自从那天在医务室替林辰挡了那一棍，就一首没好起来。
起初只是咳嗽，后来开始发烧，浑身滚烫，意识也变得时好时坏。狱警来看过一次，只是丢下几片不知名的药片，就再也没来过。在这座冰冷的监狱里，一个将死的犯人，就像一只将死的老鼠，无人问津。
林辰把自己省下来的窝头掰成碎末，泡在温水里，一点点喂给老鬼。
老鬼的嘴唇干裂起皮，吞咽十分困难，每咽下一口，都会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他整个身体都在颤抖，背上的伤口也因此裂开，渗出的血把草药染成了暗红色。
“老鬼，你撑住……”林辰的声音哽咽了，他用粗糙的袖口擦了擦老鬼嘴角的残渣，“医生说了，你只是感染了，吃点药就会好的……”
他自己都知道，这话说得有多苍白。
老鬼缓缓睁开眼睛，浑浊的眼球己经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他看着林辰，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丝笑容：“傻小子……别骗自己了……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
“你会好起来的！”林辰固执地说，眼眶却不受控制地红了，“你还没教我怎么看K线图，还没教我怎么跟那些老狐狸打交道……你不能就这么走了！”
老鬼轻轻摇了摇头，呼吸变得越来越微弱：“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要记住我教你的……活下去……报仇……”
“我记住了！”林辰用力点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我一定会活下去，一定会报仇！我会让赵峰和苏晴那对狗男女，付出血的代价！”
“好……好……”老鬼像是得到了极大的安慰，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他挣扎着抬起手，指了指自己贴身处。
林辰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伸手，从老鬼的囚服内侧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用塑料袋层层包裹着的东西。
那东西很小，硬硬的，大概只有拇指大小。
林辰疑惑地看着老鬼。
老鬼的眼神突然变得明亮了几分，像是回光返照：“打开……看看……”
林辰颤抖着手指，一层层解开塑料袋。
里面露出一个黑色的、看起来很普通的U盘。
“这是……”林辰不解地看着老鬼。
“这是……我的遗产……”老鬼喘着气，一字一句地说，“里面……有钱……有人……”
林辰的心脏猛地一跳。
钱？人？
老鬼看着他震惊的表情，虚弱地笑了笑：“我年轻的时候……也风光过……这些……是我最后的……本钱……”
他顿了顿，呼吸更加急促了：“里面……有几个海外账户……密码……是你的生日……还有一些……我以前的老部下……他们……欠我人情……会帮你……”
林辰握着那个小小的U盘，感觉它重逾千斤。
这不仅仅是一个U盘。
这是老鬼毕生的积蓄。
这是老鬼对他最后的信任和托付。
这是他复仇路上，最坚实的后盾！
“老鬼……我……”林辰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别说话……听我说……”老鬼用尽力气，抓住了林辰的手。
他的手冰冷而干枯，像一截枯树枝，但握得却异常用力。
“林辰……记住……”老鬼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林辰，里面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出去后……别跟他们讲道理……别手软……”
“把他们欠你的……连本带利……一点一点……踩碎在脚下……”
“让他们……生不如死……”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无尽的恨意和决绝。
林辰看着老鬼那双燃烧着复仇火焰的眼睛，用力地点了点头：“我记住了！老鬼，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让他们生不如死！我一定会！”
“好……好……”老鬼听到他的保证，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的手慢慢地松开了，眼神也渐渐涣散下去。
“老鬼？老鬼！”林辰急忙抓住他的手，大声喊着他的名字。
老鬼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能发出声音。
他的眼睛最后看了一眼林辰，然后缓缓地闭上了。
那只紧握过林辰的手，无力地垂落下去。
牢房里，只剩下林辰压抑的呜咽声。
老鬼死了。
那个在他最绝望的时候，给了他一根烟，教他识字，教他看财报，教他怎么在商场上杀人不见血，最后为了救他而被打重伤的老鬼。
那个亦师亦友，在这座冰冷的监狱里，给了他唯一温暖的老鬼。
死了。
林辰抱着老鬼冰冷的身体，像个孩子一样失声痛哭。
他想起了老鬼第一次扔给他烟时的样子。
他想起了老鬼在地上给他画财报图时的样子。
他想起了老鬼教他心理战时，那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他想起了老鬼为了救他，被狱警用电棍抽打的样子。
一幕幕，像电影一样在他脑海里回放。
他失去了父母，失去了事业，失去了名誉，失去了自由。
现在，他又失去了老鬼。
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真心对他好的人。
“老鬼……你放心……”林辰哽咽着，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眼神却变得越来越坚定，越来越冰冷，“我一定会完成你的嘱托。我会让赵峰和苏晴，还有所有害过我们的人，付出代价！”
“我会带着你的那份，一起活下去。一起报仇！”
他小心翼翼地把那个U盘重新用塑料袋包好，贴身藏在自己的衣服里，感受着它带来的重量和温度。
这是老鬼留给它的遗产。
也是他复仇的火种。
他慢慢地站起身，走到牢房门口，对着外面喊道：“报告！有人死了！”
很快，狱警就来了。
他们看了一眼老鬼的尸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只是看到了一件垃圾。
“知道了。”一个狱警冷冷地说，“等着吧，一会儿会有人来收尸。”
说完，他们就转身离开了，甚至没有多看林辰一眼。
林辰看着他们冷漠的背影，眼神里的恨意越来越浓。
这就是赵峰想要的结果吗？
让他像老鬼一样，悄无声息地死在这座监狱里，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做梦！
他林辰，绝不会这样！
他要活着出去！
他要带着老鬼的遗愿，狠狠地报复那些人！
过了一会儿，两个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走了进来，熟练地用一个黑色的袋子，把老鬼的尸体装了进去，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出去。
牢房里，只剩下老鬼躺过的那张铺位，空荡荡的，仿佛从未有人存在过。
林辰走到那张铺位前，默默地坐下。
他拿起老鬼生前用的那个破碗，里面还有半碗没喝完的水。
他端起碗，慢慢地喝了一口。
水很凉，像老鬼的手。
林辰把碗放回原处，然后拿起自己那块写满了字的木板。
木板上，老鬼教他的那些知识，仿佛还带着老鬼的体温。
他紧紧地握住木板，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赵峰。
苏晴。
你们听到了吗？
老鬼也死了。
他的死，虽然不是你们首接造成的，但也跟你们脱不了干系！
如果不是你们想害死我，老鬼就不会为了救我而被打伤！
这笔账，我也算在你们头上！
你们欠我的，欠我父母的，欠老鬼的。
我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绝望！
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林辰把木板小心翼翼地收起来，然后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但他并没有睡着。
他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老鬼教他的那些知识。
财务分析，市场研判，心理战术，商业布局……
他要把这些知识，像刻在骨子里一样记住。
他要让自己变得更强。
强到足以对抗赵峰的所有阴谋诡计。
强到足以保护自己，保护那些还没有到来的、可能会帮助他的人。
强到足以，把所有的仇人，都踩在脚下！
夜色渐深。
牢房里的其他人都睡着了，发出均匀的鼾声。
只有林辰，还醒着。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狼一样的光芒。
那光芒里，有悲伤，有愤怒，有仇恨，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坚定。
老鬼，你等着。
等我出去的那一天。
等我报仇雪恨的那一天。
我一定会回来，告诉你这个好消息。
我会让你知道，你的心血，没有白费。
你的遗产，我没有辜负。
夜，还很长。
但林辰知道，他的路，才刚刚开始。
他要做的，不仅仅是活下去。
他要带着老鬼的遗愿，在这座地狱里，磨练自己的爪牙。
然后，在一个合适的时机，狠狠地扑出去。
撕碎所有的猎物！
他慢慢地闭上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
赵峰，苏晴。
等着我。
我很快，就会来找你们了。
到时候，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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