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被强行“批注”的花草册子,如同滚烫的烙铁,灼烧着李晚晴的掌心,更灼烧着她的自尊。南宫陌那力透纸背、冰冷霸道的字迹,如同最锋利的刻刀,在她小心翼翼构筑的精神花园里,蛮横地刻下了属于他的印记。羞辱、愤怒、还有那挥之不去的、被彻底洞穿掌控的寒意,在她心头交织翻涌,几乎要将她吞噬。
她死死攥着册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陷入纸页边缘。哑婆惊恐的呜咽和指向书房的手势,如同火上浇油。那座沉默的书房,此刻在她眼中,己不仅仅是森严的禁地,更是一座将她所有努力和心思都视为玩物的冰冷囚笼!
她猛地转身,不再看哑婆惊惶的脸,也不再看那本承载着双重耻辱的册子。她走到窗边,粗暴地将册子塞进书架最底层的角落,仿佛要将那冰冷的墨迹连同那个男人的阴影一起彻底掩埋。
窗外,夕阳最后的余晖将庭院染成一片凄艳的金红。泥点儿似乎感觉到了主人翻涌的心绪,不安地蹭着她的裙角,发出细弱的“喵呜”声。
李晚晴低头看着它依赖的琥珀色眼眸,心头翻涌的激烈情绪稍稍平复。至少,还有它在。至少,她并非一无所有。
然而,一股更深的、近乎偏执的念头,如同被压抑的岩浆,在她被愤怒和屈辱灼烧的心底,疯狂地滋长、壮大。南宫陌越是霸道地宣告他的存在和掌控,她心底那股想要留下点什么、证明点什么、甚至……挑战点什么的冲动,就越是汹涌澎湃!
他批注了她的花草册?他视她的心血为可以随意涂抹的废纸?
好!很好!
那她就再种一株!种在他绝对无法忽视、甚至可能……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她要种一株比紫罗兰更特别、更隐秘、寄托着更深切心愿的花!她要让那抹生机,如同最沉默的宣言,扎根在他森严壁垒的核心!
这个念头一旦成型,便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和疯狂,牢牢攫住了她。
接下来的两日,李晚晴表现得异常平静。她细心照料泥点儿,按时换药,看着它腹部的硬痂越来越厚实,走路也越来越稳当。她甚至重新拿起针线,缝补被荆棘划破的旧衣,动作沉稳,眼神专注,仿佛那本被“玷污”的册子从未存在过。
只是,她的目光,总会在不经意间扫过庭院深处,扫过那些更隐蔽、更少人踏足的角落。她在寻找,寻找一株符合她心意的、能在最严苛环境下绽放的“武器”。
机会在一个雨后的黄昏悄然降临。
一场短暂的阵雨洗刷了庭院,空气而清新。李晚晴抱着泥点儿在回廊下散步,小家伙恢复了不少活力,好奇地嗅着雨后的泥土气息。走到靠近后厨一处堆放杂物的偏僻角落时,泥点儿突然挣脱她的怀抱,摇摇晃晃地朝着一堆潮湿的柴垛跑去。
“泥点儿,回来!”李晚晴连忙跟上。
泥点儿却停在柴垛最阴暗潮湿的根部,用小爪子好奇地扒拉着什么,发出兴奋的“喵喵”声。
李晚晴走近,拨开几根湿漉漉的朽木。就在柴垛与冰冷石墙的缝隙里,在常年不见阳光、只有雨水浸润的阴湿角落,几片奇特的、扁平宽大、边缘带着圆润波折的深绿色叶片,正顽强地伸展着。叶片肥厚,带着一种玉石般的温润光泽,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沉静。
而在那几片肥厚的叶片中心,一根极其纤细、如同碧玉雕琢的嫩茎,正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嫩茎顶端,紧紧包裹着一个米粒大小、洁白如玉、形状奇特的花苞雏形!
昙花!
李晚晴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她认得这种只在深夜绽放、拥有绝世姿容却又转瞬即逝的神秘花朵!传闻中,它是暗夜的精魂,是心愿的载体,拥有沟通幽冥、实现隐秘愿望的魔力!它只生长在最阴湿、最不为人知的角落,汲取着黑暗的力量,只为那刹那的惊世绽放!
这株深藏于柴垛石缝间的昙花,它那肥厚叶片中蕴藏的顽强生命力,它那在绝对黑暗中孕育的、只为刹那光华的执着,还有那关于心愿的神秘传说……这一切,都完美契合了她此刻翻涌激荡、却又无法言说的心境!
就是它了!
一个疯狂而坚定的计划,瞬间在她脑海中清晰成型。她要在哪里种下它?书房窗外?不,太近,太容易被发现。那扇唯一没有藤蔓覆盖的高窗?太高,无法触及。
她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缓缓移向书房大门左侧的墙根下——那里,是她几天前种下的紫罗兰所在。
此刻,在雨后的微光中,那株小小的紫罗兰依旧安静地伫立着。深紫色的花朵有些萎蔫,银白的叶脉也失去了光彩,但它还活着!在南宫陌绝对的眼皮底下,它竟然真的活了下来!没有被拔除,没有被碾碎!
这个发现,如同投入死水的一块巨石,在李晚晴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一丝难以置信的微光,穿透了愤怒和屈辱的阴云。
他没有动它?
他默许了它的存在?
还是……根本不屑一顾?
无论是哪一种,都让她心头那个疯狂的念头更加炽热!既然紫罗兰能活,那这株更隐秘、更寄托心愿的昙花……是不是也可以?
她要把它种在紫罗兰的旁边!就在那扇象征着绝对权威的乌木大门左侧!她要让这暗夜的精魂,扎根在冥王殿下的门槛旁!她要让这转瞬即逝的惊鸿,成为她无声的、最决绝的宣言!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吞没了冥王府最后一缕天光。厚重的云层遮蔽了星月,庭院里伸手不见五指。白日里被雨水浸润的泥土气息混合着草木的清香,在沉滞的空气中弥漫,反而更添了几分令人心悸的寂静。
王府深处,除了偶尔几声夜枭凄厉的啼叫,便是死一般的沉寂。下人们早己躲入房中,门窗紧闭。整座府邸,如同沉入深渊的巨兽,只有书房二楼那扇唯一的高窗,依旧透出一点昏黄而固执的光晕,如同巨兽黑暗中睁开的独眼,冷冷地俯瞰着下方的黑暗。
偏房的门,被极其缓慢、极其轻微地推开一道缝隙。没有灯光泄出。
李晚晴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幽魂,悄无声息地滑了出来。她换上了一身最不起眼的深色旧衣,长发紧紧束在脑后。怀中,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用厚实深色粗布包裹的小包。包裹里,正是那株被她小心翼翼从柴垛石缝间挖出、根部带着泥土和苔藓的昙花幼苗。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如同擂鼓,每一次搏动都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冰凉的夜风吹在脸上,也无法驱散她手心渗出的冷汗。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西肢百骸,让她每一次迈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
哑婆傍晚惊恐的、近乎崩溃的劝阻手势和无声的哀嚎,此刻如同魔咒般在她脑海中回响。哑婆显然知道她要做什么,并且认为这比种紫罗兰更加不可饶恕,更加……接近死亡。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愤怒的余烬、被羞辱的刺痛、以及那株顽强存活的紫罗兰带来的微弱鼓舞,共同化作了支撑她走下去的、近乎偏执的力量。
她抱着昙花,如同抱着一个随时会引爆的炸药,屏住呼吸,将身体紧紧贴在冰冷潮湿的回廊廊柱阴影里,一点一点,朝着那座如同巨兽般蛰伏的书房挪去。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落地无声。她调动起全身的感官,捕捉着黑暗中任何一丝异响——风声?虫鸣?还是……巡逻侍卫的脚步声?亦或是……书房门轴转动的细微声音?
万籁俱寂。只有她自己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和血液冲刷耳膜的轰鸣。
近了。更近了。
书房那扇巨大的乌木大门,在浓重的夜色中如同深渊的入口,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大门左侧的墙根,完全笼罩在门廊投下的、更加深邃的黑暗里。
李晚晴在距离墙根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停住,背靠着一根冰冷的廊柱,剧烈地喘息着,试图平复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脏。她死死盯着那片黑暗。那里,她种下的紫罗兰应该就在其中,但她此刻完全看不见。
就是那里了。就在紫罗兰的旁边。
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带着泥土的腥气灌入肺腑。然后,她如同离弦之箭,猛地从廊柱后窜出,几步就冲到了书房大门左侧的墙根下!动作快得如同受惊的兔子,却又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她蹲下身,将怀中的包裹轻轻放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手指因为紧张和寒冷而微微颤抖。她迅速解开包裹,露出那株在夜色中更显深沉的昙花幼苗。肥厚的叶片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玉石般的光泽,那根碧玉般的嫩茎顶端,米粒大的花苞紧紧闭合着,如同沉睡的精灵。
没有时间犹豫!她抽出随身带来的小铲——正是南宫陌送来的那套工具里的花铲——开始用力挖掘墙根下松软的泥土。泥土被雨水浸透,带着冰凉滑腻的触感。挖掘的动作不敢太大,每一铲下去都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汗水混合着冰冷的夜露,顺着她的额角滑落。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每一次轻微的铲土声,都像重锤敲击在她的神经上。
快点!再快点!
她飞快地挖好一个浅坑,大小刚好容纳昙花的根团。然后,她如同捧着稀世珍宝,小心翼翼地将昙花幼苗放入坑中,扶正,用冰冷的、沾满湿泥的双手,迅速将周围的泥土回填、压实。
做完这一切,她甚至来不及抹去额头的汗水,也顾不上欣赏自己的“杰作”。她立刻将包裹用的深色粗布胡乱塞进怀里,抓起小铲,如同来时一样,贴着墙根和廊柱的阴影,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自己偏房的方向,跌跌撞撞地逃了回去!
恐惧如同附骨之蛆,紧紧追随着她。她能感觉到背后那片浓重的黑暗里,仿佛有冰冷的视线穿透空间,牢牢锁定了她狼狈逃窜的背影!
几乎是李晚晴的身影刚刚消失在偏房门口、房门被她用背死死抵住的瞬间!
“吱嘎——”
一声极其轻微、却在这死寂的夜里清晰得如同惊雷的门轴转动声,猝然响起!
书房那扇沉重如同山岳的乌木大门,毫无预兆地、向内开启了一道狭窄的缝隙!
一道高大、挺拔、如同融入夜色本身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缝的阴影里。深色的锦袍在黑暗中几乎无法分辨轮廓,只有脸上那冰冷的银面具,反射着书房内透出的昏黄烛光,在黑暗中勾勒出一道冷硬而诡异的线条。
南宫陌。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门内的阴影中,如同守候己久的猎手。面具后那双幽深的眼眸,如同穿透夜幕的寒星,精准地、冰冷地扫向大门左侧的墙根——那片刚刚被李晚晴仓皇“入侵”又逃离的地方。
他的目光首先掠过那株在黑暗中顽强挺立的紫罗兰。深紫色的花朵在夜露中低垂,银白的叶脉失去了光泽,但依旧存在。
随即,他的视线定格在了紫罗兰旁边,那片刚刚被翻动过、泥土还带着新鲜湿痕的角落。
一株新栽下的植物,静静地伫立在那里。肥厚宽大的深绿色叶片,在黑暗中泛着温润的玉石光泽,边缘带着奇特的波折。一根纤细的碧玉嫩茎探出,顶端紧紧包裹着一个米粒大小、洁白如玉的奇特花苞雏形。
昙花。
南宫陌的目光在那株新栽的昙花上停留了数息。没有惊讶,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任何情绪的波澜。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如同寒潭古井般的冰冷。仿佛眼前这株被偷偷栽种在他门槛旁的、象征着隐秘心愿的精灵,不过是墙角又多了一丛无关紧要的杂草。
然而,就在这片冰冷的注视下,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笼罩了整片区域。夜风似乎都停滞了。
李晚晴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裂!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她知道他出来了!她知道他一定看到了!那株昙花……还有她仓皇逃离的背影……
他会怎么做?像处置那个种芍药的婢女一样?还是……像对待那只小猫一样,先给予“恩赐”,再施以更冷酷的裁决?
时间在极致的恐惧和等待审判的煎熬中,被无限拉长。每一息的流逝,都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冷汗浸透了她的后背,紧贴着冰冷的门板。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息,也许漫长如一个世纪。
门外,那片令人窒息的威压和冰冷的注视感,如同潮水般……无声无息地退去了。
紧接着,是门轴再次转动的、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吱嘎”声。
然后,是沉重的大门被重新合拢的、沉闷的撞击声。
“砰。”
声音不大,却如同丧钟,狠狠敲在李晚晴紧绷的神经上!
他……关上门了?
他……什么也没做?
就这样……结束了?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瞬间攫住了她。她双腿一软,顺着门板滑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怀里的泥点儿被惊醒,不安地蹭着她的手臂。
她成功了?她真的在他眼皮底下,种下了那株寄托着她隐秘心愿、甚至带着一丝挑衅意味的昙花?而他……竟然默许了?
这个认知带来的并非喜悦,而是一种更加深沉的、无法理解的茫然和恐惧。那个男人,他到底在想什么?他的底线在哪里?他的默许,究竟是真正的宽容,还是……另一种更可怕的、猫捉老鼠般的游戏?
她蜷缩在冰冷的门后,抱着同样不安的泥点儿,在浓重的夜色和死寂中,久久无法回神。心头那株刚刚种下的昙花,此刻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无法解读的谜团,在黑暗中无声地生长着,散发着未知的、令人心悸的气息。
清晨的第一缕天光,如同怯生生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拨开了笼罩冥王府的厚重夜幕。雨后的庭院弥漫着湿漉漉的清新气息,草木叶片上滚动着晶莹的露珠。
李晚晴几乎一夜未眠。天刚蒙蒙亮,她就如同惊弓之鸟般,悄无声息地推开了偏房的门。她没有立刻走向书房,而是抱着泥点儿,装作在庭院里散步,目光却如同被磁石吸引,一次又一次地、紧张而忐忑地飘向书房大门的方向。
心脏在胸腔里不安地跳动着。昨夜那扇大门无声开启又关闭的影像,如同烙印般刻在脑海。她既渴望看到那株昙花安然无恙,又恐惧看到它被连根拔起、碾入泥土的惨状。
终于,在熹微的晨光中,她看清了。
书房那扇巨大的乌木大门依旧紧闭,沉默地矗立着。而在大门左侧的墙根下……
那株紫罗兰依旧在,深紫色的花朵在晨露中显得更加萎靡,但顽强地活着。
而在紫罗兰的旁边!
那株昨夜被她亲手栽下的昙花幼苗,也安然无恙地挺立着!肥厚的深绿色叶片吸饱了晨露,显得更加温润,边缘的波折在微光中清晰可见。那根碧玉般的嫩茎似乎又拔高了一点点,顶端米粒大小的洁白花苞紧紧闭合,仿佛蕴藏着整个世界的秘密。
它还在!
他真的没有动它!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庆幸、激动和更深的困惑的暖流,瞬间冲垮了李晚晴紧绷的心房。她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泥点儿,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情绪,也仰起小脑袋,好奇地望着那个方向。
然而,就在这庆幸涌上心头的瞬间!
李晚晴的目光猛地定住,瞳孔骤然收缩!
她看到了!
在昙花幼苗的旁边,在那片松软的泥土上,不知何时,竟然……多出了几样东西!
不是被拔除的痕迹,也不是被践踏的狼藉。
而是……两根长短不一、但都打磨得极其光滑、呈现出天然淡金色的细竹竿!竹竿的一端被削尖,斜斜地插入昙花幼苗两侧的泥土中,稳稳地支撑着它纤细的嫩茎!
不仅如此!
在那两根支撑竹竿的顶端,还极其精巧地、用柔韧的嫩藤条,交叉缠绕固定住了一小块……打磨得极其轻薄、近乎透明的素白色细纱!那细纱如同最柔软的云絮,被晨风微微吹拂着,轻柔地覆盖在昙花幼苗的上方,既不阻挡光线,又恰到好处地为它遮挡了清晨过重的露水和可能过于猛烈的日照!
这……这是……
花架?遮荫棚?
李晚晴彻底呆住了!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突然出现的、简单却无比精巧的“防护装置”。竹竿光滑,显然是新削的。细纱轻薄,绝非府中寻常之物。
谁做的?
谁会在深更半夜,在她仓皇逃离之后,悄然来到这禁忌之地,为她偷偷种下的、甚至带着一丝挑衅意味的昙花幼苗……搭设花架?!
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混合着一种荒谬绝伦的、被彻底看穿和掌控的恐惧,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比昨夜首面他时更甚!她甚至能想象出那个戴着冰冷银面具的男人,在深沉的夜色中,如同幽灵般出现在她刚刚逃离的地方,沉默地削好竹竿,轻柔地覆上细纱……
他不仅默许了她的“入侵”,他甚至……在暗中“保护”它?
为什么?!
示好?绝不可能!他那冰冷的目光和离去的背影没有丝毫温情。
怜悯?对一株花?这比怜悯一只猫更荒谬!
还是……这本身就是一种更高明的、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掌控?如同给囚徒一点微末的“优待”,让她在虚假的希望中沉沦?
李晚晴抱着泥点儿,僵立在微凉的晨风中,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她看着那株在简陋花架和薄纱庇护下、安然舒展着叶片的昙花幼苗,又抬头望向那座在晨光中沉默矗立、深不可测的书房。
阳光渐渐升高,将书房高耸的檐角镀上一层淡金。二楼那扇唯一的高窗,深色的窗棂紧闭着,如同巨兽紧闭的眼睑。
然而,就在那窗棂之后,在那片浓重的阴影里。
一双幽深如同寒潭古井的眼眸,正无声地穿透窗纸的阻隔,冰冷地、精准地……注视着庭院中僵立如雕像的李晚晴,以及她目光所及之处——那株刚刚获得了“庇护”的、承载着隐秘心愿的昙花。
窗内,阴影浓稠,没有一丝光亮泄露。
窗外,晨光明媚,花架上的薄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张力,在晨光与阴影之间,在沉默的注视与震惊的僵立之间,悄然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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