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区下层东侧,“锈蚀峡谷”入口。
与第七区主矿洞的喧嚣混乱不同,这里弥漫着一种荒芜死寂的气息。空气中漂浮着浓重的铁锈味和硫磺的刺鼻味道,吸入口鼻带着灼烧感。两侧高耸的岩壁呈现出暗沉的赤红色,布满了蜂窝状的锈蚀孔洞,不断有暗红色的锈水如同血液般从孔洞中渗出,滴落在下方泥泞不堪、混杂着金属碎屑的地面上,发出“嗤嗤”的轻响,腾起带有腐蚀性的淡黄色烟雾。头顶是扭曲、锈迹斑斑的巨大废弃管道和支架,如同远古巨兽的骸骨,在昏暗的矿灯光线下投下狰狞扭曲的阴影。远处,峡谷深处传来低沉而持续的、如同巨兽喘息般的“隆隆”声,那是地底不稳定区域传来的震动。
环境恶劣,资源贫瘠,连怪物都很少在这里出没。这里是“避风港”的边缘地带,被遗忘的角落。
林钥背着依旧昏迷不醒的陆衍,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陆衍的身体冰冷而沉重,微弱的呼吸如同游丝。简白则搀扶着勉强恢复一丝行动能力、但脸色依旧灰败、眼神涣散的雷烈。雷烈的身体如同灌了铅,每一步都伴随着沉重的喘息和压抑的痛苦呻吟,肩头以下的墨绿色毒素如同丑陋的纹身,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不祥的光泽。安雅紧紧抓着简白破损的衣角,小脸上满是疲惫和恐惧,大眼睛警惕地扫视着西周锈蚀的阴影。
绝望的旅程。他们如同行走在生锈地狱的边缘。没有食物,没有药品,陆衍和雷烈命悬一线,身后可能还有血狼帮的追杀。巴克和那个传说中的废弃勘探营地,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应该…就在这附近…”林钥喘着粗气,警惕地观察着西周。根据灰斗篷的情报和他在主城搜集的零星信息,巴克的老巢就在峡谷入口附近某个隐蔽的废弃勘探营地里。他手中那个屏幕碎裂的探测器,只能发出微弱的、断断续续的信号,试图捕捉任何人工热源或能量波动。
“左边…岩壁后面…有微弱的热源反应…还有…金属屏蔽信号…”林钥突然压低声音,指着左侧一片被巨大锈蚀管道遮蔽的岩壁。那里看起来毫无异常,只有厚厚的锈迹和渗出的锈水。
三人小心翼翼地靠近。绕过巨大的管道残骸,来到岩壁前。林钥仔细摸索着冰冷的、布满锈蚀孔洞的岩壁。突然,他的手指在一个不起眼的、仿佛天然形成的凹陷处按了下去。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括声响。 哗啦啦… 面前一块覆盖着厚厚锈迹的“岩壁”竟然向内凹陷,然后无声地向一侧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黑黢黢的洞口!一股混合着劣质烟草味、机油味、汗味和某种草药苦涩味道的浑浊气息扑面而来。
找到了!巴克的营地!
林钥率先弯腰钻了进去,简白搀扶着雷烈紧随其后,安雅也赶紧跟上。洞口在他们全部进入后,又无声地合拢,从外面看,依旧是那片毫无破绽的锈蚀岩壁。
洞口内是一条向下倾斜的、仅容一人通行的狭窄甬道。墙壁是粗糙开凿的岩石,镶嵌着几盏散发着昏黄光线的、用不知名生物油脂做燃料的简陋壁灯。灯光摇曳,将人影拉得如同鬼魅。空气更加浑浊,但温度比外面高了不少。
甬道尽头,豁然开朗。
一个大约半个篮球场大小的不规则洞穴出现在眼前。这里显然是由一个废弃的小型勘探营地改造而成。洞壁还残留着一些锈蚀的勘探支架和断裂的钻头。地面相对平整,铺着脏污的、看不出原色的厚帆布。洞穴一角,一个用废旧金属板和石块垒砌的简陋火塘正在燃烧,跳动的火焰是洞穴内主要的光源和热源,上面架着一个黑乎乎的铁罐,里面煮着粘稠的、冒着气泡的糊状物,散发出难以形容的味道。火塘边散乱地堆放着一些锈蚀的工具零件、空罐头盒、以及几个用兽皮和破布缝制的睡袋。
洞穴的另一边,则堆满了各种“货物”:生锈的武器零件、破损的防护服、用塑料瓶装着的浑浊液体(可能是水或劣质酒)、几盒过期的军用口粮、甚至还有一些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品质极差的矿物碎块。显然,巴克也做点小买卖。
火塘旁,一个身影佝偻着坐在一个倒扣的油桶上。他穿着一件沾满油污和锈迹、几乎看不出原色的工装连体裤,外面套着一件磨损严重的皮质坎肩。头发花白稀疏,乱糟糟地贴在头皮上。脸上布满刀刻般的皱纹和污垢,一双眼睛在昏黄火光下显得浑浊而疲惫,但偶尔闪过的精光显示出他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无害。他嘴里叼着一个手工卷制的、冒着刺鼻烟雾的烟卷,手里拿着一个锈迹斑斑的扳手,正漫不经心地敲打着脚边一个报废的矿石分析仪。他就是巴克,那个灰斗篷口中的老矿工。
听到入口的动静,巴克头也没抬,只是用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说道:“新来的?还是迷路的蠢货?不管是哪种,先把‘门票’放门口的筐里。吃的、喝的、用的、或者…币,都行。别想着白嫖,老巴克这里不养闲人,更不招待穷鬼。” 他指了指洞口内侧阴影处一个生锈的铁丝筐。
林钥放下昏迷的陆衍,示意简白照看雷烈,自己走到巴克面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巴克先生?我们是从第七区过来的,有人指点我们来找您。我们…遇到了麻烦,有人受了重伤,需要帮助。我们没有生存币了,但有一些情报…”
“情报?”巴克终于抬起头,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狼狈不堪的林钥,又瞥了一眼地上昏迷的陆衍和状态极差的雷烈和简白,嗤笑一声,“呵,被鬣狗帮还是夜枭的人咬了吧?像你们这样的‘麻烦’,我见多了。情报?”他吐出一口浓烟,“老巴克在矿上刨食几十年,什么情报不知道?用得着你们这几个快咽气的家伙提供?”
他放下扳手,慢悠悠地站起来,走到雷烈身边,蹲下身,伸出粗糙、指甲缝里满是黑泥的手指,毫不客气地扒开雷烈的眼皮看了看瞳孔,又捏了捏他发黑的手臂肌肉,感受着那墨绿色毒素的阴冷。
“啧啧,‘蚀骨’的变种?夜枭那小崽子手下‘毒寡妇’夜莺的玩意儿?还有这么重的物理伤…被矿渣炮轰过?”巴克的语气带着一丝玩味,“命真大,这都没死透?不过也快了。毒素入骨,脏器破损,失血过多…就算有高级修复舱,没个三五百币也救不回来。你们?”他扫了一眼众人,“像一群被剥了皮的耗子。”
他的话冰冷而残酷,如同手术刀划开伤口。
“巴克先生!求您想想办法!”简白眼中含泪,声音哽咽,“只要能救他们,我们什么都愿意做!”
“什么都愿意?”巴克浑浊的眼睛盯着简白,又看了看林钥,最后目光落回火塘,“老巴克不是开善堂的。救命的法子…不是没有,但代价…你们未必付得起。”
“什么代价?”林钥沉声问道,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巴克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回火塘边,拿起一根铁钎,拨弄了一下燃烧的木柴,火光跳跃,映照着他沟壑纵横的脸。
“听说过…‘锈火营地’吗?”巴克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神秘的意味。
林钥和简白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茫然。
“不是这里?”林钥疑惑地问。
“这里?”巴克嗤笑,“这只是老巴克捡破烂的窝棚。‘锈火营地’…是这片矿区里,少数几个能避开那些‘大人物’(夜枭、鬣狗帮)和大部分怪物的…清净地。也是唯一能安全躲过最后几天‘大扫荡’的地方。”
隐藏安全区!林钥和简白的心脏猛地一跳!这就是他们寻找的!
“它在哪?怎么去?”林钥急切地问。
巴克又吸了一口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变得深邃:“怎么去?嘿嘿…‘锈火营地’就在这峡谷深处,一个废弃的深层避难所里。但想去那里…光知道路可不行。那地方…需要‘钥匙’。”
“钥匙?”林钥皱眉。
“不是金属疙瘩。”巴克摇摇头,浑浊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停留在昏迷的陆衍脸上,又缓缓移向状态极差的雷烈。“那地方…是‘公地’。”
公地?林钥瞬间联想到了林钥之前从渡鸦那里买到的情报碎片:“矿井存在隐藏安全区但需特定条件(公地悲剧实验场)”。巴克的话,印证了这一点!
“公地?”简白不解。
“对,公地。”巴克吐出一口烟圈,“避难所里的资源有限,空间有限。如果所有人都知道那里,都涌进去,都想多占一点,都想让别人少用一点…结果是什么?”
“资源被迅速耗尽…环境被破坏…安全区变成新的地狱…公地悲剧。”林钥沉声接口,他终于明白了隐藏安全区的“特定条件”是什么!它本身就是一个“公地悲剧”的试验场!想要进入并获得庇护,就必须证明自己不会成为“公地”的破坏者!
“聪明。”巴克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所以,‘锈火营地’的‘钥匙’…是‘献祭’。”
“献祭?”简白脸色一白。
“不是让你们杀人放火。”巴克摆摆手,“是献祭…‘资源’。不是给营地,也不是给我老巴克。是献祭给…这片贪婪的矿井本身。证明你们愿意为‘进入公地’的门槛,付出足够的‘代价’,证明你们不是只想索取、不愿付出的‘搭便车者’。”
他顿了顿,浑浊的目光如同实质,扫过众人:“‘钥匙’,可以是足够多的‘罪业金砂’(代表你们付出了挖掘的艰辛和风险),可以是强大的怪物核心(代表你们清除了威胁),也可以是…某种‘稀缺资源’或者…足够强烈的‘牺牲意志’。”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昏迷的陆衍和重伤的雷烈。
“献祭…给矿井本身?”林钥感到一阵荒谬和寒意。这听起来更像是某种诡异的仪式。
“信不信由你们。”巴克重新坐回油桶上,拿起扳手敲打着,“老巴克只负责指路和告诉你们规则。路就在峡谷深处,沿着最大的锈水溪流逆行,尽头有一片被赤红色菌类覆盖的岩壁,献祭点就在那里。把你们的‘钥匙’放在菌群中央的祭台上。如果矿井‘认可’了你们的献祭,‘门’自然会开。”
他不再说话,只是专心地敲打着那个报废的仪器,发出单调的“铛铛”声,仿佛刚才说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洞穴内陷入了沉默,只有火塘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巴克敲打金属的噪音。绝望感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涌来。他们有什么可以献祭的?罪业金砂?早被交易所低价回收了。怪物核心?以他们现在的状态,碰到怪物就是送死。稀缺资源?他们一无所有。牺牲意志?陆衍和雷烈的状态就是最好的“牺牲”证明?但这虚无缥缈的“意志”,矿井如何“认可”?
“巴克先生…”简白看着气息微弱的陆衍和雷烈,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如果我们…现在就去寻找献祭物…您…您能暂时照看一下他们吗?用我们所有的…东西交换。”她指了指林钥背包里仅剩的几块压缩饼干和半瓶浑浊的水,还有自己身上一件相对完好的保暖内衬。
巴克敲打的动作停了一瞬,浑浊的眼睛瞥了一眼那些东西,又看了看昏迷的两人,特别是雷烈身上那触目惊心的墨绿色。
“老巴克的规矩,不留麻烦。”他慢吞吞地说,“不过…看在你们还有点‘诚意’的份上…”他指了指洞穴角落一个最破旧、散发着霉味的兽皮睡袋,“把那个快死的大家伙挪到那边去。别死在我火塘边上,晦气。至于那个昏迷的小子…”他看了一眼陆衍,“放这儿吧,老巴克正好缺点‘实验素材’,研究研究他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就当收点‘看护费’了。” 他的话依旧刻薄,但至少松口了。
这己经是他们能得到的最好条件。简白和林钥不敢耽搁,立刻小心翼翼地将雷烈挪到那个破旧睡袋上。巴克则扔过来一小块黑乎乎的、散发着刺鼻草药味的膏药。“碾碎了,一半内服一半外敷伤口,能暂时压住他身体里的毒,吊住命。另一半…给那个透支的小子抹在太阳穴上,能不能醒看他自己造化。记住,只是‘暂时’!想活命,就快点找到‘钥匙’!”
林钥接过膏药,心中稍定。至少雷烈的命暂时吊住了,陆衍也有了一丝渺茫的希望。他将大部分膏药交给简白处理雷烈的伤势,自己则小心地抠下一点,涂抹在陆衍的太阳穴上。
“我们走!”林钥将剩下的半块压缩饼干和那半瓶水放在巴克脚边,拿起一根火塘边烧了一半的、还算结实的木棍当作武器,对简白说道。必须尽快找到献祭物!时间不等人!
简白看着昏迷的陆衍和重伤的雷烈,眼中满是不舍和担忧,但她知道,这是唯一的生路。她用力点点头,拿起另一根木棍。
“安雅…留下…照顾教授和雷烈叔叔…”简白蹲下身,对小女孩轻声嘱咐。安雅用力点头,小脸绷得紧紧的:“我会的!简白姐姐,林钥哥哥,你们要小心!”
林钥和简白最后看了一眼洞穴内的同伴,深吸一口气,带着绝望中的一丝决绝,转身再次钻入了那条通往峡谷深处的、昏暗狭窄的甬道。
锈蚀峡谷深处,寻找“公地”钥匙的死亡之旅,开始了。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几道如同鬣狗般的身影,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和贪婪的目光,悄然出现在了巴克营地入口附近锈蚀的阴影之中。血狼帮的爪牙,循着血腥味,终于还是追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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