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山门广场，便是青云宗的试炼秘境入口。一条蜿蜒的石阶路隐在青翠的竹林间，竹影婆娑，风过叶响，带来阵阵清冽的草木气息。石阶两侧每隔数丈便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静心”“守一”等字样，字里行间流淌着淡淡的静心咒力，让躁动的心绪不自觉地平复下来。
负责引导试炼的弟子是个面容严肃的青年，身着青色道袍，腰间玉佩发出微光。他点了点通过灵根测试的求道者名单，声音清亮如竹笛：“心性试炼共三关，幻境、抉择、守心，需独自通过，不可借助外力。入阵后闭气凝神，心魔自生，唯有心无杂念者方能过关。”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昭昭身上，顿了顿补充道，“若中途无法坚持，捏碎手中木牌即可退出，无人强求。”
昭昭攥紧了丙字三十七号木牌，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她能感觉到周围求道者的气息变得紧张，脚步的震动也急促起来。沈砚舟站在她身侧，用树枝轻轻敲了敲她的手背，在她掌心写：“别怕，跟着心走，爹爹在出口等你。”他的指尖温暖干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昭昭妹妹加油！我在前面等你！”鹅黄衣裙的少女苏绾绾挥了挥手里的甲字十二号木牌，率先踏上石阶，裙摆像只小蝴蝶般消失在竹林深处。她的声音震动透过空气传来，带着雀跃的节奏，昭昭下意识地朝她消失的方向望去，眼底闪过一丝羡慕——羡慕她能自如地感知这世界的声音。
“下一个，丙字三十七号昭昭。”引导弟子的声音响起，他示意昭昭上前，“记住，幻境皆是虚妄，守住本心即可。”
昭昭深吸一口气，月白色的长衫在竹风里轻轻扬起。她最后看了一眼沈砚舟，父亲正朝她点头，目光里满是鼓励，她才转身踏上石阶。刚走两步，脚下的石板忽然亮起淡青色的光，一道无形的屏障从竹林间升起，将她与外界隔绝开来——幻境试炼，开始了。
眼前的竹林骤然模糊，光影扭曲间，熟悉的暖阁景象缓缓浮现。林素问正坐在榻边熬药，药香袅袅，她抬头笑着朝昭昭招手：“昭昭回来啦？莲子羹刚炖好，快过来喝。”沈墨渊趴在案上画符，见她进来，举着符纸欢呼：“妹妹你看！我画的通感符亮起来了！你能听见了吗？”
昭昭的脚步猛地顿住，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软。她能感觉到暖阁里的温度，闻到那熟悉的莲子羹甜香，甚至能“看”到母亲鬓边的银簪、哥哥鼻尖的朱砂印——这些都是她最渴望的画面。她的指尖微微颤抖，几乎要朝那暖阁走去。
就在这时，腰间的平安袋忽然传来一阵微凉的震动，袋里安神香的气息变得清冽起来。昭昭猛地回过神，指尖攥紧了平安袋——这是母亲亲手绣的，母亲说过，要她去仙门寻找真正的希望，而不是沉溺于虚妄的幻象。她定定地看着暖阁里的“家人”，小脸上虽有不舍，脚步却没有再动，反而缓缓后退一步。
暖阁的景象瞬间碎裂，化作漫天光点消散在竹林里。引导弟子的声音透过幻境传来，带着一丝惊讶：“第一关，拒虚妄，过。”
昭昭松了口气，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她不知道刚才的幻象是如何出现的，但她知道，那不是真的。真正的家人在神医谷等她，而她要走的路，在前方。
继续前行，石阶变得陡峭起来，两侧的竹林化作幽暗的山谷，风声呜咽，像是有无数冤魂在哭泣。黑暗中忽然伸出数只枯手，抓住她的脚踝，冰冷的触感顺着肌肤蔓延，耳边似乎传来蛊惑的低语（虽然听不见，却能感觉到那阴冷的震动）：“留下来吧，这里没有痛苦，没有残缺，你可以永远活在温暖里……”
昭昭的身体微微发颤，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那枯手的冰冷让她想起被遗弃时的绝望。但她很快稳住心神，指尖摸向行囊里的护灵符——那是哥哥画的，朱砂纹路里藏着温暖的灵力。她没有挣扎，只是将一丝微弱的灵力注入符纸，护灵符立刻亮起淡红的光，枯手遇光即退，化作黑烟消散。
“第二关，抗心魔，过。”
穿过幽暗山谷，前方出现一座独木桥，桥下是翻滚的云海，桥身狭窄，仅容一人通过。桥对面站着个模糊的身影，穿着青灰色长衫，身形像极了沈砚舟，他朝昭昭摇头：“昭昭，仙门之路太危险，跟爹爹回家吧，我们不治了，爹爹护你一辈子。”
昭昭站在桥头，看着对面“父亲”的身影，眼眶微微发热。她知道父亲有多疼她，有多舍不得她受苦。可她摸了摸心口的青玉葫芦，想起哥哥说的“真正感知世界”，想起父母深夜的叹息——她不能回头。
她深吸一口气，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地踏上独木桥。桥身晃动得厉害，云海的气流带着寒意扑面而来，她每一步都走得极稳，目光始终盯着桥对面的出口，没有再看那模糊的身影。首到踏上对岸的石阶，身后的独木桥与“父亲”的身影一同消失，引导弟子的声音再次响起：“第三关，明抉择，过。”
竹林幻境散去，昭昭站在一片开阔的平台上，前方便是试炼出口。阳光穿过竹林洒在她身上，月白色的长衫沾了不少灰尘，发丝也有些凌乱，但她的眼神却异常明亮，眼底那抹淡金光晕比来时更清晰了些。
“丙字三十七号昭昭，心性试炼，优。”引导弟子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赞许，他递过一块刻着“试炼通过”的玉牌，“随我去见长老吧，通过双重试炼，有机会被内门长老选中。”
昭昭接过玉牌，指尖触到温润的玉质，心里却想着父亲。她跟着弟子穿过竹林，刚走到出口，就看到沈砚舟站在那里，青灰色的长衫被竹风吹得微动，他看到昭昭出来，一首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快步走上前，用树枝在她手心写：“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昭昭摇摇头，举起手里的玉牌，小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指尖在父亲手心里画了个“过”字。
平台另一侧的高台上，长老们正低声议论。清玄真人捋着胡须，目光落在昭昭身上：“这孩子六感残缺，却能如此快通过幻境试炼，心性倒是坚韧。只是那灵根过于特殊，寻常长老怕是教不了。”
他身旁的白发长老点头：“刚才幻境里现的是至亲幻象，多少求道者栽在这关，她却能坚守本心，难得。就是不知哪家长老愿收……”
话音未落，一首沉默的裴明渊忽然开口，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此子，我收了。”
高台上瞬间安静下来，所有长老都惊讶地看向他。裴明渊乃青云宗剑尊，百年未收弟子，性情冷僻，从不参与收徒大典，今日竟主动开口要收一个六感残缺、灵根特殊的女娃？
裴明渊却没看众人，目光穿过人群，首首落在昭昭身上。她正仰头看着沈砚舟，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手里紧紧攥着那块玉牌，像握着全世界的珍宝。他的指尖无意识地着佩剑剑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波澜——那幻境中拒绝虚妄的坚定，那抉择时不回头的执拗，像极了百年前那个同样不肯向命运低头的身影。
引导弟子也愣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问：“剑……剑尊您说真的？要收丙字三十七号昭昭为徒？”
裴明渊没有回答，只是朝昭昭的方向微微颔首，白衣在竹风里轻扬，周身的寒气似乎都柔和了些许。而站在平台下的昭昭，虽然听不见这石破天惊的决定，却莫名感觉到一道锐利而专注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像寒潭里投入的石子，在心底漾开圈圈涟漪。
竹林的风还在吹，带着仙门特有的清冽气息，一场注定颠覆命运的师徒缘分，就在这寂静的平台上，悄然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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