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里的风带着潮湿的土腥味，吹得人后颈发凉。
渊虹剑的灵光在前方摇曳，将裴明渊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粗糙的石壁上，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昭昭盯着那道影子，能清晰地听到他压抑的呼吸声——左肩的伤口显然在拖慢他的速度，可他始终保持着稳定的步伐，从未停下片刻。
“你的伤……”昭昭忍不住开口，声音在狭窄的密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裴明渊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无妨。”
沈墨渊从后面递过来一瓶伤药，压低声音对昭昭说：“等出去找个安全的地方，必须让他处理伤口，再拖下去灵力会溃散的。”他眼底满是担忧，却也明白此刻不是争执的时候。
昭昭握紧药瓶，指尖冰凉。她看着裴明渊白衣上越来越深的血迹，心中那道名为“怨恨”的防线，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细缝。
密道突然开始向下倾斜，脚下的碎石变得湿滑，偶尔能看到散落的白骨，显然是当年没能逃出的避难者留下的。灵宝的狐尾在身后微微竖起，火红的眼眸警惕地扫视着西周：“前面有岔路。”
果然，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密道尽头出现了三条分支，每条都漆黑幽深，看不到尽头。石壁上刻着模糊的符号，左边是“生”，中间是“死”，右边是“迷”，字体扭曲，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这是……生死迷阵？”沈墨渊的脸色凝重起来，“古籍记载，百年前仙门为防魔军入侵，会在避难所密道设下这种阵法，三条路只有一条能通向外界，另外两条不是死路就是幻境。”
“那选哪条？”灵宝盯着三条通道，狐尾不安地轻扫地面，“左边写着‘生’，会不会是陷阱？”
裴明渊走到岔路口，渊虹剑的灵光在三条通道间流转。他伸手触摸石壁上的符号，指尖传来微弱的灵力波动：“‘生’路有魔气残留，‘死’路有阵法机关，‘迷’路……是空的。”
“空的？”昭昭不解。
“没有机关，没有魔气，什么都没有。”裴明渊的目光落在“迷”字上，眸底闪过一丝沉吟，“但最危险的往往是看似安全的路。”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嘶吼声！是蚀骨军追上来了！浓黑的魔气顺着密道蔓延，己经能看到扭曲的魔影在灵光边缘晃动，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没时间犹豫了！”沈墨渊立刻将清瘴诀护罩扩到最大，暂时挡住魔气，“剑尊大人，快决定！”
裴明渊的目光在三条通道间快速扫过，最终定格在“死”路上：“走这里！”
“什么？”灵宝惊呼，“你说走‘死’路？”
“‘生’路是诱饵，魔兵肯定会追进去。‘迷’路是幻境，进去容易被困死。只有‘死’路的机关，我们还有破解的可能。”裴明渊的声音异常果断，他看向沈墨渊，“你懂阵法，跟紧我。灵宝护着昭昭，走中间。”
话音未落，他率先冲入“死”路通道！渊虹剑灵光暴涨，剑光在前方开路，“咔嚓”一声，脚下突然弹出一排尖刺，被他一剑劈成碎片！
“小心脚下！”裴明渊低喝一声，剑光在地面上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避开隐藏的陷阱。
昭昭紧随其后，青芽剑在她手中流转，体内的魔血似乎能感应到机关的位置，每一次震动都在提醒她避开危险。她能感觉到灵宝的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袖，九尾狐的灵力在她身边形成一道温暖的屏障。
沈墨渊断后，他指尖凝聚木系灵力，每当有机关触发，总能第一时间用藤蔓缠住机关，为众人争取时间：“左边石壁有流沙！快躲开！”
“头顶有落石！”裴明渊的声音刚落，渊虹剑己横扫而上，将坠落的巨石劈成两半，碎石擦着昭昭的耳边飞过，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轰隆——！”
身后的岔路口传来一声巨响，显然是蚀骨军闯入了“生”路，魔气的嘶吼声暂时被隔开，但众人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死”路通道比之前更加狭窄，石壁上布满了锈迹斑斑的暗器口，偶尔有淬了毒的飞镖射出，都被裴明渊的剑光挡开。他的动作越来越慢，左肩的伤口渗出的血己经染红了半条手臂，握剑的手开始微微颤抖，脸色苍白如纸。
“让我来开路！”昭昭突然上前一步，青芽剑的暗金色光芒暴涨，她体内的魔血不受控制地翻涌，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赤红，“你的伤……”
“退回去！”裴明渊厉声喝止，渊虹剑猛地挡住她的去路，剑光在她眼前炸开，“这是仙门阵法，你的魔气会触发更危险的机关！”
昭昭被他突如其来的严厉震慑住，愣在原地。她看着裴明渊紧抿的薄唇和渗血的伤口，看着他明明己经力竭却依旧挺拔的背影，心中的委屈和愤怒突然涌了上来：“你到底想怎么样？！一边护着我，一边又处处防着我！你既然觉得我是魔种，何必白费力气！”
“昭昭！”沈墨渊连忙拉住她，“别冲动！”
裴明渊的背影僵了一下，他缓缓转过身，渊虹剑的灵光照亮了他苍白的脸，眸底是昭昭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有疲惫，有挣扎，还有一丝……痛楚。
“我若想杀你，你活不到现在。”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沙哑，“但你必须记住，你体内的魔气是把双刃剑，用得不好，不仅会害死自己，还会……”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只是重新握紧渊虹剑，“跟上。”
昭昭看着他转身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疼得说不出话来。她知道裴明渊说的是实话，可那句未说完的话，却像一根刺，扎在她心头。还会怎么样？还会害死他吗？还是会毁掉更多的东西？
就在这时，前方的通道突然亮起红光！石壁两侧的暗器口同时弹出无数毒箭，密密麻麻地射向众人！
“小心！”裴明渊的反应极快，渊虹剑在他手中舞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光盾，将毒箭尽数挡下。“叮叮当当”的脆响不绝于耳，毒箭被剑光震碎，黑色的毒液溅在石壁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可就在他抵挡正面毒箭的瞬间，脚下突然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一道黑影从沟壑中猛地窜出，利爪首扑昭昭面门！是蚀骨军！他们竟然绕到了前面！
“昭昭！”沈墨渊和灵宝同时惊呼，却被毒箭缠住，根本来不及救援！
昭昭的瞳孔骤然收缩，金瞳中倒映出利爪的寒光。她下意识地挥剑格挡，青芽剑与利爪碰撞，发出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巨大的冲击力让她连连后退，后背重重撞在石壁上，喉头一阵腥甜，喷出一口鲜血！
那蚀骨军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利爪再次袭来，腥臭的气息几乎要将她淹没！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如闪电般掠过！裴明渊竟硬生生承受了侧面射来的三支毒箭，强行冲到昭昭身前，渊虹剑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出，精准地刺穿了蚀骨军的头颅！
“滋啦——”魔影化作黑烟消散，裴明渊却踉跄了一下，脸色白得像纸。他左肩的伤口彻底崩裂，三支漆黑的毒箭插在他右肋，箭尾还在微微颤动，黑色的毒液正顺着伤口快速蔓延。
“师……兄！”昭昭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他，指尖触到他冰冷的皮肤和滚烫的血，浑身一颤。她竟然喊出了那个久违的称呼，连自己都愣住了。
裴明渊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他低头看着昭昭，眸底闪过一丝极淡的暖意，却很快被痛苦取代。他推开她的手，声音微弱却坚定：“别碰我……箭上有毒。”
“什么毒？！”沈墨渊终于摆脱毒箭，冲过来查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是‘腐心散’！仙门特制的诛魔毒药，对魔族和沾染魔气者效果加倍！”
灵宝也赶了过来，火红的灵力凝聚在掌心，小心翼翼地靠近毒箭：“我试试能不能逼出来！”
“别碰！”裴明渊按住她的手，声音带着一丝虚弱，“这毒会反噬……墨渊，你带昭昭和灵宝走，从左边石壁的暗门出去，那里是唯一的生路。”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塞到沈墨渊手中，“用这个……能解最后一道阵法。”
“那你呢？！”昭昭的声音带着颤抖，她看着裴明渊右肋不断蔓延的黑纹，心脏像是被刀割一样疼，“你中了毒，根本走不了！”
“我留下断后。”裴明渊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金瞳中的慌乱与担忧，让他冰封的眼底泛起一丝涟漪，“记住……别被魔气吞噬，你不是……”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身后的通道里，传来了更加密集的嘶吼声和脚步声，无数魔影涌入，浓黑的魔气几乎要将整个通道填满！
“没时间了！”沈墨渊用力握住昭昭的手臂，眼眶泛红，“昭昭，我们走！他是剑尊，能撑住的！我们留在这里只会拖累他！”
灵宝也拉住昭昭的另一只手，声音哽咽：“少主，快走！我们不能让他白白牺牲！”
昭昭看着裴明渊，看着他白衣上触目惊心的血迹和不断蔓延的黑纹，看着他渊虹剑依旧挺拔的剑光，金色的眼眸中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她想留下来，想和他一起战斗，可她知道，沈墨渊说得对，她留下来只会成为累赘。
“你要活着！”昭昭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裴明渊，你欠我的还没还，不准死！”
裴明渊的嘴角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像是想笑，又像是在苦笑。他没有回答，只是挥剑斩向涌来的魔影，渊虹剑的灵光在魔气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走！”沈墨渊不再犹豫，拉着昭昭和灵宝冲向左边的石壁。他将玉佩按在石壁的凹槽中，符文瞬间亮起，一道暗门缓缓打开，露出外面朦胧的天光。
昭昭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那道白色的身影在魔气中浴血奋战，剑光如龙，却越来越暗淡。他的身影在魔影的包围中渐渐缩小，最终被浓黑的魔气彻底吞没。
“不——！”昭昭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却被沈墨渊和灵宝强行拉进了暗门。
暗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魔影的嘶吼和剑光的璀璨。外面阳光正好，古战场的迷雾不知何时散去了些，温暖的光芒洒在身上，却驱不散昭昭心中的寒意。
她抬手抚上胸口，那里的银色图腾正在剧烈发烫，像是在为某个即将逝去的生命而悲鸣。她知道，从暗门关闭的那一刻起，她和裴明渊之间，有什么东西彻底改变了。
而密道深处，暗门彻底关闭的刹那，裴明渊的身体晃了晃。渊虹剑支撑着他没有倒下，右肋的毒箭己让他半边身体失去知觉，黑色的纹路爬上他的脖颈，离心脏只有寸许。
蚀骨军的嘶吼声在耳边回荡，无数魔影扑了上来。他看着紧闭的暗门，眸底闪过一丝释然，随即被冰冷的决绝取代。
“想过去？先踏过我的尸体。”他低声说着，渊虹剑再次扬起，剑光如流星陨落，照亮了整个密道。一场无人见证的血战，在黑暗的尽头，无声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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