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大皇宫的后台，是一座沸腾的、被强行塞进古典玻璃穹顶下的钢铁迷宫。
空气里，混合着新地毯的胶水味、电焊枪的焦糊味、还有无数人汗水蒸发后留下的、带着亢奋的咸湿气息。
临时的脚手架像巨兽的骨骼，将空间切割得支离破碎。
不同肤色的工作人员，操着至少五种语言，像一群高速运转的工蚁，在迷宫般的通道里穿梭。对讲机里，夹杂着电流音的指令此起彼伏，构筑起一种属于大秀开幕前独有的、濒临失控的秩序感。
一间狭小、闷热的临时茶水间里。
纪云庭团队里一个新来的实习生，正手忙脚乱地回复着工作群里的消息。
他脸上的青春痘因为紧张而显得格外红亮。
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点着，似乎是想将一张现场物料图发进团队内部的小群。
或许是太过紧张，又或许是后台的网络信号实在太差，他的手指滑了一下。
那张本该私密发送的图片，连带着一份名为《安保换班表-终版.pdf》的文件，被他“手滑”，错发进了那个包含了中法双方所有核心与外围工作人员的、足有三百多人的项目大群里。
“卧槽！”
年轻人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慌乱地长按那条发错的消息，在弹出的菜单里疯狂寻找着“撤回”键。
两秒后，消息从屏幕上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行系统提示的小字：“‘小林’撤回了一条消息”。
他拍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像是完成了一次惊险的自救。
年轻人并不知道。
就在那短短的两秒钟里，至少有十几个人，己经用最快的速度，将那份文件下载并保存。
其中一个，就是星耀传媒安插在法方外包团队里的内应。
* * *
与此同时。
一辆通体漆黑、没有任何标识的重型装甲运输车，在两辆黑色越野车的护送下，缓缓驶入了后台的专属卸货区。
车身由军用级别的防弹钢板打造，轮胎比普通越野车还要宽厚一倍，连车窗都是一种能吸收强光的、深不见底的墨色。
车门打开。
八名穿着统一黑色作战服、身材高大、神情冷峻的安保人员，从护送车上鱼贯而下。
他们每个人都戴着通讯耳机，腰间鼓鼓囊囊，行动间带着一种受过严格军事训练的、高度协同的节奏感。
这些人，迅速在运输车周围拉起了两道警戒线，将所有试图靠近的普通工作人员，都隔绝在了五米之外。
那副如临大敌的架势，无声地向所有人宣告着。
这辆车里运送的，是足以让整个项目组为之陪葬的、绝对不容有失的国之重宝。
* * *
监控室内，光线昏暗。
几十块屏幕组成的光墙，像一面面沉默的眼睛，注视着后台的每一个角落。
赫连颂站在控制台前，双手撑着冰冷的金属台面，身形挺拔如松。
屏幕的光，在他那副昂贵的金丝眼镜上，投下两片冰冷的、跳跃的光斑。
他看着监控画面里那场被精心编排的“意外”，看着那辆空无一物的装甲车被推上风口浪尖，看着那份假的安保时间表，正在通过加密渠道，被飞速地传向它的目标。
整个布局，完美，流畅。
却也充满了让他这种习惯掌控一切的人，极度不适的、属于赌博的疯狂。
对讲机被随意地丢在控制台上，电流的“滋滋”声，是这间屋子里唯一的声响。
“你确定他们会信？”
赫连颂的声音很低，像是在问空气，又像是在问自己。
几秒钟的延迟后。
纪云庭那带着一丝懒散笑意的声音，从对讲机里清晰地传了出来。
“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是看不到陷阱的。”
“他只会看到那张，能让他翻本的牌。”
* * *
巴黎，香榭丽舍大街旁的一间豪华酒店套房内。
李哲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手机。
他的呼吸急促，胸口剧烈地起伏，眼球因为充血而布满了骇人的红丝。
就在刚才，他接连收到了两条来自内应的密报。
第一条，是一份PDF文件的截图。
上面用红圈，重点标出了一个时间段——“22:00-22:15，B-3区，安保换防空窗期”。
而B-3区，正是存放压轴展品《锦绣山河》的独立保管室。
第二条，是一段只有五秒钟的、从高处偷拍的视频。
视频里，那辆气势惊人的装甲运输车，正被一群保镖簇拥着，像一位君王，缓缓驶入后台。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搞错仇人后，京圈太子爷护我发疯》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
天赐良机。
这西个字，像一道惊雷，狠狠劈进了李哲那己经被连续的失败和总部的怒火，折磨到濒临崩溃的脑子里。
他之前的失败，都是因为赫连颂和纪云庭这两个小畜生，太过狡猾，总是在舆论和人心上做文章。
但这一次不一样。
这一次，是硬碰硬的物理交锋。
是绝对力量的对决。
他承认，赫连颂的安保团队很专业，那辆车看上去也坚不可摧。
可那又怎么样？
这里是巴黎，不是北京。
是他李哲经营了数年、人脉盘根错节的地盘。
他早就收买了一群本地最凶悍的阿尔及利亚裔混混，那些人拿钱办事，手上沾过血，什么都敢干。
更何况，他还有一张王牌——那个被他用重金收买的、在大皇宫工作了十几年的清洁工。
一个最不起眼，却能进出任何地方的内应。
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在他脑中瞬间成形。
让那群混混去冲击运输车，制造最大的混乱，吸引所有安保的注意力。
然后，让他的内应，趁着那个宝贵的、只有十五分钟的安保空窗期，潜入保管室，用准备好的赝品，换掉那件真正的《锦绣山河》。
最后，再用最烈的化学药剂，将那件国宝，彻底销毁。
人赃俱获？
不存在的。
等赫连颂他们发现的时候，一切都只会化为一滩谁也说不清的、恶臭的污迹。
到那时，他要让全世界的媒体都看看。
看看所谓的东方大秀，是如何变成一场国宝被毁的、天大的丑闻。
看看赫连颂和纪云庭，这两个把他逼到绝路的罪魁祸首，是如何成为整个国家的罪人，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赫连颂，纪云庭……」
「你们到底还是太嫩了！」
李哲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抹狰狞的、扭曲的笑容。
他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烧，那是一种复仇在望的、极致的亢奋。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喂？”
“按计划行动。”
李哲的声音，因为极度的兴奋而变得嘶哑，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告诉我们的人，今晚，我要让他们……血本无归。”
电话挂断。
他转身，为自己倒了一杯昂贵的威士忌。
冰块撞击着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然而，他那只握着酒杯的手，却在剧烈地颤抖着，杯中的酒液，漾开一圈圈死亡的涟漪。
监控室里，气氛凝重如铁。
一块分屏上，清晰地显示着李哲拨出电话的整个过程。
另一块屏幕上，一队人马己经开始在某个街区集结。他们戴着兜帽，从一辆破旧的面包车里，拿出了一根根包裹着黑布的、沉甸甸的铁棍。
杀气，几乎要透出屏幕。
特助小张的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冷汗。
赫连颂看着屏幕上那些即将付诸行动的暴徒，镜片后的双眼，闪过一丝骇人的寒光。
他下意识地，就想拿起对讲机，下令收网。
就在这时。
纪云庭的声音，再一次，不疾不徐地，从对讲机里响了起来。
那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别急。”
“赫连总。”
“这出戏，才刚刚拉开帷幕。”
赫连颂的动作，顿住了。
他转过头，看向另一块屏幕。
那是纪云庭个人休息室的监控画面。
画面里，纪云庭正靠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个平板，似乎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
他的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赫连颂猛然意识到。
这个男人，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一眼那辆装甲车，也没有关心过那群即将动手的混混。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别的地方。
「这个引蛇出洞的计划……」
「本身，也是一个幌子。」
一个让赫连颂自己都感到心惊的念头，浮现在他的脑海。
他看着屏幕里那个气定神闲的纪云庭，第一次感到，自己引以为傲的、足以掌控一切的智商，在这个男人面前，像是一个笑话。
他们布下的这张网，捕的根本不是李哲这条疯狗。
而是别的什么，更深，更可怕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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