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颂的总统套房，安静得像一座深海中的囚笼，华丽却冰冷。巨大的落地窗外，巴黎的灯火流淌成一条璀璨的星河，室内却因一句不带温度的质问，空气凝固成冰。
“你那一身格斗术，是哪个经纪公司教的吗？”
赫连颂靠在吧台上，手里的冰水杯早己见底，指腹着杯壁，冰冷的触感却压不住他眼底的锐利。他的目光像手术刀，精准地剖析着站在玄关处的纪云庭，从汗湿的黑色运动服到那双缠着绷带的双手，每一寸都带着审视的压迫。
纪云庭没动。手腕上那圈刺目的红痕，像烙印般提醒着他刚才那场荒谬的“救援”。他垂眼看着自己的手，低低笑了一声，笑声轻得像羽毛，却带着几分自嘲和被逼到墙角的懒散。
“赫连总，”他抬起头，桃花眼在灯光下褪去运动后的潮红，只剩一片清亮而疏离的深潭，“你真以为，在这个圈子里，长得好看就够了？”
他的语气平淡，像在讲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早年拍动作片，威亚断了，从三米高摔下来，差点断腿。躺了半个月，想明白一个道理——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后来请了个私人教练，法国外籍兵团出身，教的东西，比较……实用。”
解释天衣无缝，合情合理，仿佛一个努力上进的顶流明星形象跃然纸上。
赫连颂静静听着，脸上毫无波澜，只是点了点头，像是接受了这个说法。“是吗。”他放下水杯，拿起手机，转身走向书房，“在这里等我，我处理点尾巴。”
那副公事公办的姿态，仿佛刚才的惊险追逐和尖锐质问，不过是一场无足轻重的小插曲。
纪云庭看着他消失在书房门后的背影，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跟这种人精过招，每分每秒都在烧脑。他没听话地待在原地，目光在套房里飞快扫过——没有私人物品，没有多余装饰，一切冷硬得像样板间，唯有书房门口那面顶天立地的书墙，透出一丝主人的秘密。
他走过去，书架上没有一本闲书。《地缘政治学导论》、《全球能源战略博弈》、《货币战争》……每一本都是普通人望而生畏的冷门专著。他的目光最终停在一本黑皮精装书上，书脊烫金的法文标题赫然在目：《跨国金融犯罪：案例与惩治》。
纪云庭伸手抽出书，书页崭新，显然被频繁翻阅。他随意翻开一页，指尖停在一个关于离岸信托资产转移的案例上，眼神微微一凝，像是触碰到某种危险的边缘。
书房的门开了。
赫连颂处理完那群被扭送警局的混混，迈出书房，一抬头，便看见纪云庭站在书架前，手里拿着那本《跨国金融犯罪》。他的脚步猛地一顿，瞳孔在金丝眼镜后微微缩紧，像猎人嗅到威胁的气息。
纪云庭像是未察觉他的到来，缓缓合上书，转身将书放回原位。他抬起眼，迎上赫连颂那深不见底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像是挑衅，又像是试探。“赫连总的书架，比我想象的……危险得多。”
赫连颂没答。他缓步上前，气场如无形的网，悄然笼罩整个空间。他停在纪云庭面前，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运动服下散发的淡淡热气。他的声音低沉，像大提琴的低音弦，缓缓拉开：“危险的不是书，是能看懂它的人。”
他又上前一步，逼得纪云庭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冷的书架。赫连颂一手撑在书架上，将纪云庭困在臂弯与胸膛之间，身体微微前倾，鼻尖几乎擦过纪云庭的额发。他的呼吸沉稳却炽热，带着雪松香的尾调，喷在纪云庭的耳廓上，低声问：“纪先生，你到底是谁？”
那声音像耳语，带着审讯的压迫，却又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蛊惑。纪云庭的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耳根因那股热气而泛起细密的战栗。他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对上赫连颂的目光——那双眼睛冷得像刀，却又像深渊，藏着探究与某种更复杂的情绪。
“赫连总，”纪云庭的声音低而缓，带着一丝戏谑，掩饰住心跳的失序，“你猜呢？”
他没退，也没躲，迎着赫连颂的逼视，唇角的笑意更深，像在抛出一枚精心设计的棋子。空气凝滞，房间里的灯光仿佛都暗了一度，只剩两人之间的张力，像拉满的弓弦，随时可能断裂。
赫连颂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滑向纪云庭的眼睛，那么近，他第一次看清那双桃花眼里结了冰的深潭，倒映着自己错愕又探究的脸，甚至能看见纪云庭长而密的睫毛，因他的靠近而微微颤抖。他的喉结微动，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心跳乱了一拍。
纪云庭打破沉默，语气依旧冷静，却带了一丝挑逗的意味：“书里那个利用瑞士银行匿名账户，做空仙娜集团的案例，很有意思。”他微微前倾，缩短两人之间本就微不足道的距离，指尖轻轻拂过赫连颂的领带，动作轻得像羽毛，却像点燃了一簇火花。“操盘手用三家皮包公司，在三个时区同时发起恶意收购，手法漂亮，可惜忽略了仙娜CEO的岳父是欧盟反垄断委员会副主席。他输给的不是市场，是信息不对等。”
他顿了顿，抬起眼，首视赫连颂，唇角的笑带着三分挑衅，七分危险：“赫连总，看来我们‘懂’的东西，比想象中要多得多。”
那指尖的触碰，短暂却像电流，窜过赫连颂的胸口，烧得他心口一紧。他的瞳孔猛地一缩，脑子里“嗡”的一声——一个演员，不仅看懂了这本连业内人士都未必能吃透的书，还能一针见血地指出案例失败的核心。这己经不是“聪明”能解释的了，而是一种浸淫在同样世界里的战略眼光。
赫连颂的内心，那座名为“掌控”的堡垒，被冲开一道巨大的缺口。他看着纪云庭那张俊美得过分的脸，第一次觉得，这张脸只是面具，面具下藏着一头他完全无法预估的猛兽。
纪云庭收回手，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像是刚才的触碰只是无心之举。他理了理凌乱的运动服，看向窗外，第一缕晨曦正透过落地窗，照亮房间里的尘埃。“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他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疏离，背影挺拔却透着一丝疲惫。
赫连颂没挽留，只是站在原地，目光锁住纪云庭的背影，首到门“砰”地关上，套房重归寂静。他走到书架前，拿起那本《跨国金融犯罪》，书页还残留着纪云庭指尖的微温，像一道烧痕，刺痛又挥之不去。
他的眼神深不可测，拿起手机，拨通特助小张的加密线路。
“赫连总。”电话秒接。
“去查。”赫连颂的声音冷静得像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纪云庭出道前的一切，特别是他的家庭。我要最原始、未经修饰的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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