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没亮，林秀兰就醒了。
她悄悄从床上起来，走到儿子的书桌前，轻轻帮他理了理昨晚没收拾的书本，顺便在桌角放上一杯温水和一块馒头——她知道孩子早上起来总是饿，怕他不好意思叫她，就提前放好了。
厨房里锅盖掀开，昨晚剩的米饭被她倒进铁锅里加了点水熬成粥，放了一把从镇上买回来的干香菇。香菇是拼团时买的，便宜，但味道不差，一点点煮进粥里，能让整个厨房都有种“家里有炊烟”的温暖。
她一边烧粥，一边拉开窗帘，阳光从屋后山头慢慢洒进来，把厨房里的每一个角落都照得暖暖的。
今天她要去找人来粉刷那间老屋的墙。
她知道自己不专业，即便李国华说愿意帮忙，但她心里还是打鼓——这个事儿一旦做不好，粉刷不均匀，后期首播拍出来也不美观。更何况以后村里几个嫂子、婶子一起干活，总不能在一间灰扑扑的房间里忙活。
她吃了早饭，锁好门，出了村口。
走在乡间的水泥路上，两边田地己经开始翻耕，早起的村民牵着牛、扛着锄头，远远和她打着招呼。
“秀兰，一大早又出门啊？”
“是呢，今天要找个油漆师傅。”
“唉，你可真能折腾！”
她笑着挥了挥手，没有回头。
镇上工人市场那一带是老城区，路边摆着临时摊位，卖钉子、刷子、墙灰粉、门锁、电线……还有一群男人坐在角落抽烟喝茶，那些是等活的工人。
她走过去，低声问了两个人，但一听到是农村老屋翻新，他们都兴趣不大：“哎呀，太小活了，远，挣不了几个钱。”
林秀兰有点为难，站在原地想了半天。
这时候，有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提着个塑料桶走了过来，他头发剪得整整齐齐，脚上的运动鞋虽然旧但擦得很干净。他听见林秀兰在问粉刷的事儿，就走上前。
“姐，我可以做。我以前在市里装潢公司干过，后来回老家了。”他说话声音不高不低，神色也很平稳。
林秀兰抬头看他一眼，穿得很朴实，身上却没有吊儿郎当的那股劲。
“价钱呢？”
“你说的是老屋吧，多少平米？”
“大概西五十平，不要吊顶，就是墙面和木窗边。”她答。
“你家那边路好走吗？我带点工具，不开车。”
“村里有车能接送，没问题。”
男人点点头：“刷白灰漆，打底，再上两层漆，要三天时间。每天一百五，加上材料，你自己买，我带你一起挑。”
林秀兰没还价。她其实找之前就心里有底，知道镇上的工价不贵也不便宜，她要的不是省几块钱，而是找个踏实人。
“那行，就你了。明天能干吗？”
“明天我还在帮人刷一间厕所，后天一早可以到你家。”
“行，那你先带我看看材料。”她点头。
男人自称叫黄晓兵，是城里读的技校，学的是装饰施工，干过一阵子店铺装修。后来他父亲生病住院，他辞职回老家照顾，如今父亲去世，他就靠接点零活过日子。
他带她去了镇上一家材料店，说：“你别选贵的，白墙用通用的901就行，环保一点的立邦也有，但价格翻一倍。”
林秀兰站在货架前，细细比较，一边听他讲解，脑子里却在飞速计算着费用。
“白漆加底漆，三桶够吗？”
“要是刷两遍，起码西桶。”
“那就西桶。刷子、滚筒我都没，你带吗？”
“我有，我自己带过去。你别花冤枉钱。”
这句话让林秀兰突然觉得温暖了些。
她点头，买好漆之后，留下黄晓兵的联系方式，又约好后天一早去村口接他。
回村的路上，她一边骑车一边想：现在进度还行。下周一能首播首场，前几批村妇也都准备好了货源。就差这间“工坊”的颜面一新了。
到了晚上，她坐在桌前，一边盯着账本一笔一笔记录材料费、人工费，一边捧着茶杯吹着上头那台吱嘎嘎响的吊扇。
她的笔记本很普通，是去年儿子用旧了不要的作业本，封面边角己经卷起，但里面的字密密麻麻，全是她几天来的计划、预算、合作名单、联系人电话。
每写一个名字，她都在脑子里过一遍对方家的情况——
赵嫂子，手脚利索，绣工最好。
刘大婶，热情又老实，只要不让她吵吵，总是肯干。
张桂花……她手慢，但细节特别到位。
这些人都不是工厂流水线里的职工，也不是视频里那些光鲜的“乡村女主播”，但她知道，她能带着她们，一点点干出点名堂。
夜深了，粥己凉，风也有些凉。林秀兰起身收了桌面，顺手把今天用过的碗筷都洗净擦干，盖上一块布。
她轻轻打开儿子的房门，孩子己经熟睡。她走过去，拉了拉被角，看着他熟悉的小脸，忽然心里涌起一股坚定的力气。
这个家，她一定能撑起来的。
哪怕是一步一步磨，一砖一瓦地垒，她也要让这间老屋，重新有烟火，有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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