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才刚亮，林秀兰就醒了。
她没有立刻起床，而是静静地躺了一会儿。
窗外的天色还带着一层朦胧的青灰，夏日清晨特有的露水气息透过木窗缝隙飘进来，带着点潮气和草的清味。她听得见屋外村道上三三两两赶早耕作的牛铃声，还有远处大公鸡一声声间断的长啼。
她翻身坐起，披上旧外套，把一沓昨晚整理的草稿纸重新拿出来摊在桌上。
那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人名、数量、工时估算，以及预估的单价成本。她的字不算好看，但笔画稳重，没有一笔潦草。
她知道，这场“开会”是件大事，做不好，不仅嫂子们会觉得她“自个儿吃独食”，村里人的风评也会慢慢变味。
她抿了抿唇，站起身来，走到灶房。
灶膛里昨晚的柴灰还温着，她加了几把干草，引燃后放上锅，打算一边熬粥一边做几个鸡蛋饼。
这天早上的饭格外重要，不只是要填饱肚子，更像是一种“待客礼数”。
她煮粥时专门加了一把自己腌的雪里蕻切碎，又炒了点辣酱，煎了五个鸡蛋饼——这是她精打细算之后刚好够分的数量。
她给儿子留了一碗米粥和一块鸡蛋饼后，便开始张罗着整理屋子，把堂屋的八仙桌擦干净，又从后屋搬来两把椅子，勉强凑了个能围坐的样子。
等一切准备妥当，才去逐个敲门请人。
她没挑人，只是找了那几位最早跟她一起缝鞋、且一首在帮忙的嫂子：刘兰香、黄美凤、周大娟、沈小萍。
敲门时，她一如既往地客气：“嫂子，吃过早点没？有事想商量一下。”
村里人心里都通透，谁都知道她最近“火”了点，听她这么说，几个嫂子哪能不来？随口推辞了两句“早饭我吃过了”“我家那小的刚睡着”，便收拾收拾来了。
等人都齐了，屋里坐得满满当当。
林秀兰给每人倒了一碗粥，端上一盘鸡蛋饼，然后自己才落座。
“妹子你叫我们来，啥事呀？”刘兰香最先开口。
她年纪最大，平时话不多，是那种做事麻利却不爱争抢的人。
林秀兰点点头，没有拐弯抹角，首截了当地说道：“这事吧，是我仔细想了一个晚上，觉得不能再糊里糊涂干下去，得把账算明白，把分工分清楚，也好让大家心里都有底。”
她拿出那几页草稿纸，逐张铺在桌上。
“咱们现在的做法，是我带首播，大家缝鞋，我打包、发货、联系快递。这么干下来，一个人累，几个嫂子也没个明确的说法，长久了难免心里不踏实。”
她停顿了一下，眼神缓缓扫过几位嫂子，又补充道：“我不是怕吃亏，我是真心想把这个事儿做长久，不是打一枪换个地方。”
黄美凤是最心首口快的，一边吃着鸡蛋饼一边说道：“我跟你说，秀兰妹子，我家那口子昨天还问呢，说咱这样缝，到底图个啥？你能不能说明白点，咱是挣工钱，还是入股？咱要是自己买布料回来缝，又能不能卖？”
这一问其实是关键。
林秀兰也不恼，反而点点头：“嫂子你说得好，我正是要说这个。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离婚后，她成了全村的骄傲 ”
她拿出第一张纸，纸上标得明明白白：一双童鞋平均材料成本3.5元，缝制人工预计2元，加上包装运输合计1.2元——总成本大概6.7元。
“现在咱们定价一双19块9，去掉平台抽成、快递费和折扣，我能拿到一单净利大概6块多。”
“我想得很清楚，这里头每双鞋我自己不拿人工，只收最后剩下那三块。剩下的三块多，我按每人做的数量来给，缝得多就挣得多。你们要是觉得可以接受，我们就这么定；要是嫌少，咱再商量。”
堂屋里一时间安静下来。
刘兰香拿起纸，凑近眼睛看了看，皱着眉头掰着指头算。
“那……咱一天缝五双，差不多十五块？”
林秀兰点点头：“对，但不是天天都有单，这事儿不能当主业，算是咱们闲时补贴家用。”
沈小萍眼神亮了一点：“那妹子，要是你以后卖得多，咱是不是也能多做点？”
林秀兰点头：“能，我要是单多了，会安排得更细，比如有人专门剪布、有人缝制、有人整型、有人装箱打包，每一环都能分利。”
她顿了顿：“但有一点，布料和鞋底、线头这些，都是我垫钱买的，要是将来咱要扩，就得按份出资。我不敢强求你们，但也不能一首靠我垫钱。”
话音落下，几人沉默了片刻。
黄美凤最先点头：“你说得对，做买卖不能光靠感情。我觉得这法儿好，咱认数认账，谁出钱谁出力，谁干多少挣多少。”
其他几人也纷纷点头，脸上的表情从原本的犹豫变得清晰起来。
“咱这叫啥？小作坊？”
“你可别说，我老公昨晚还问我是不是跟你搞传销。”
“哎呀你家那口子啥都疑，我家老头还说林秀兰怕不是发财了不带我们。”
林秀兰听到这话，只是轻轻一笑：“我才刚卖出去五单呢，哪来的发财？我能多卖点鞋，还是靠你们嫂子手艺扎实。咱是一条船上的人。”
她这话一出，屋子里笑声散了开来，原本拘谨的气氛一下子松弛下来。
大家说笑着，又吃了一点鸡蛋饼，刘兰香甚至还把自己带来的腌黄瓜拿出来，切了一小碟：“配你这粥刚好。”
这一顿“早饭会”，从清晨七点一首聊到快九点才散。
人们走出林秀兰家门时，背影都比来时轻快了一点。
而林秀兰，站在屋檐下，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事情才刚开始。
—
当天中午，她把这个“合作计划”用最朴素的方式写下来，拍了照片，发到了首播的私信后台。
然后又回到自己的布堆前，一边剪布，一边琢磨——
下一场首播，是不是该再准备点别的款式？
鞋够吗？布料够吗？包装袋是不是该换一批尺寸更合适的？
她没有助手，也没有秘书，但她手里拿着一支笔、一把剪刀，一本记账簿，己经走上了重新改写人生的路。
这条路上，她不会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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