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挂断警方的电话时，窗外的月光正透过旅馆破旧的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将收集到的证词仔细折好，塞进贴身的口袋里，指尖触到纸张边缘的褶皱，就像触到那些参赌者们饱经风霜的命运。
“必须尽快把证据送出去。”陈阳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着手机边缘。他点开通讯录，目光在“李警官”的名字上停留片刻，又迅速划开——刚才通话时，民警语气里的凝重让他隐约觉得不对劲。赌场背后的保护伞究竟盘根错节到什么地步？警局里会不会有他们的人？
正思忖间，隔壁房间突然传来一声压抑的哭腔。陈阳心头一紧，快步推开门，只见二虎正笨拙地给悦悦包扎擦伤的膝盖，小姑娘的校服裤卷到膝盖，露出一道鲜红的划痕。
“怎么回事？”陈阳的声音陡然拔高。
二虎慌忙站起身：“刚才带悦悦去巷口买汽水，拐角突然窜出辆摩托车，差点撞到孩子。我拉了一把，她膝盖磕在台阶上了。”他指着窗外漆黑的巷口，声音发颤，“那摩托车上的人戴着头盔，临走前还回头看了咱们旅馆一眼。”
陈阳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这不是意外。赌场的人显然己经摸清了他们的落脚点，连孩子都成了威胁的目标。他蹲下身，轻轻按住悦悦发抖的肩膀，小姑娘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陈阳哥哥，他们是不是还会来？我怕……”
“别怕。”陈阳的声音尽量放柔，指尖却因用力而泛白，“哥哥们会保护你。”他抬头看向二虎，眼神冷得像冰，“从现在起，寸步不离守着悦悦。门窗都锁死，任何人敲门都别开。”
安顿好悦悦，陈阳刚回到房间，大牛就喘着粗气撞开了门。他脸上添了道新的伤口，渗着血珠，怀里紧紧揣着个塑料袋。“阳子，我跟着赌场的人摸到了他们的据点！”大牛扯开塑料袋，里面滚出几个沾着泥土的玻璃瓶，“这是他们往参赌者家里泼的油漆，我偷偷抠了点瓶底的残留物。还有，我听见王豹打电话，说要让‘上面的人’压一压警局的调查。”
陈阳捏起一只玻璃瓶，瓶壁上凝固的暗红油漆散发着刺鼻的气味。他忽然想起李明警官说的“证据必须确凿无误”，或许对方并非怀疑，而是在暗示警局内部有阻力。
“大牛，你盯梢的时候有没有被发现？”陈阳突然问道。
大牛一愣，随即摸了摸后脑勺的伤口：“应该没有吧……就是刚才翻墙的时候被铁丝划破了点皮。”
陈阳的心沉了下去。他快步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巷口的路灯下，两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正倚着墙抽烟，目光时不时扫向旅馆二楼。他们的站姿散漫，手指却始终按在腰间，那是藏着家伙的姿势。
“我们被盯上了。”陈阳低声道，“他们不敢首接闯进来，是在等我们主动出去。”他转向大牛，“你听到王豹说‘上面的人’是谁了吗？”
大牛摇摇头：“没听清，只听见他说‘张局那边己经打点好了’。”
张局？陈阳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名字——主管治安的副局长张启明。上个月新闻里还报道过他带队扫黄的“功绩”，没想到竟是赌场的保护伞。难怪李明警官语气谨慎，原来他们面对的不只是地下势力，还有披着警服的蛀虫。
这时，阿强突然从门外探进头来，脸色比纸还白：“阳子，不好了！我联系的那个戴眼镜的参赌者，刚才给我发消息说他儿子被人绑走了，对方让他撤回证词，否则……”
陈阳的拳头“咚”地砸在桌上。赌场的手段比他想象的更卑劣，竟然用孩子要挟。他抓起外套：“阿强，你继续稳住其他人。大牛，跟我走！”
“去哪？”大牛急忙跟上。
“去会会那个张副局长。”陈阳的眼神燃着怒火，“既然他们敢动孩子，那就别怪我们掀翻他们的老巢。”
两人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楼下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二虎在隔壁喊道：“阳子，是警察！说接到举报，要检查身份证！”
陈阳与大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这个时间点的“检查”，来得太蹊跷。他摸出手机，快速给李明警官发了条信息：“张局是否牵涉其中？有证人亲属被绑架，急需保护。”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楼下的敲门声突然变成了踹门声。伴随着木板碎裂的脆响，传来壮汉嚣张的吼声：“陈阳，别躲了！张局说了，只要你交出证据，之前的账一笔勾销！”
陈阳猛地拽住正要冲下去的大牛，指了指后窗：“从屋顶走，去警局！首接找刑侦队的赵队长，他是李明警官的老搭档，绝对可靠！”他将装着证词和油漆样本的文件袋塞进大牛怀里，“告诉他们，参赌者的孩子被绑架了，地点很可能在赌场仓库！”
大牛刚爬上窗台，就听见房门被撞开的巨响。陈阳一把将他推出去，转身抓起桌上的酒瓶：“想拿证据？先过我这关！”
冲进房间的壮汉们愣住了——这个看似文弱的年轻人，此刻正举着酒瓶站在月光里，眼底的狠劲比他们腰间的刀还锋利。
而屋顶上，大牛攥着文件袋，瓦片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声响。他回头望了一眼火光渐起的房间，咬着牙冲向远处闪烁的警灯。夜风里，隐约传来陈阳的怒吼和玻璃破碎的声音，像一把钝刀，割得他心口生疼。
这场较量，从一开始就不是简单的正邪对抗。当法律的天平被权力和金钱撬动，他们能依靠的，只有彼此的骨头和不肯熄灭的血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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