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将至，屋内的灯火微微跳动。苏棠卧在床上，脸色依旧苍白，唇色却己比早晨好上许多。她靠在枕头上，看着坐在床沿的萧野，一时间有些出神。
他还穿着那一身未干的衣裳，衣摆被雨水沾湿，干湿交错，像是爬满了沉默的印记。脚边一只砂锅温着药汤，炭炉上咕嘟咕嘟冒着轻响。
自她醒来后，萧野便未曾离开片刻。连药汤都不曾让王大婶帮忙守着，他亲自添柴、调火，几次试温才放心端来喂她。
“还难受么？”他声音低低的，有些嘶哑。
苏棠轻轻摇头，垂眸避开他的目光。她己记不起是第几次看见他那张因疲惫而紧绷的脸，那眉头仿佛在她晕倒的那刻起便没舒展开来过。
她忽而伸出手，慢慢覆上他的大掌，手指冰凉，被他立刻握住。
“我……是不是让你担心了？”她低声道。
萧野没有应声，只是握着她手掌的力道微微加重，片刻后方才吐出两个字：“你没事就好。”
苏棠睫毛轻颤。
下一瞬，她感到什么滚热的东西滴落在手背。
她怔住了。
那是——一滴眼泪。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只见萧野垂着头，额发微乱遮住了眉眼，却遮不住他泛红的眼眶，和悄然坠落的眼泪。
她怔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从没想过，这个素来寡言沉默、面对野兽也不曾皱眉的猎户，会在她面前掉眼泪。
萧野依旧低着头，嗓音哑得厉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你若再这样不要命……我真不知该怎么办。”
苏棠鼻尖一酸，眼泪险些落下来，她连忙坐起些许，抬手将他面前的发丝轻轻拨开：“我没事了，不疼了，也不晕了。”
“我不许你再吓我第二次。”
“好。”她郑重点头，眼中含笑，泪水却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萧野终于抬起头，轻轻将她搂入怀中，声音低哑：“棠儿，你若不在，我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苏棠将头埋进他怀里，回抱住他，不再说话，只用力地抱紧。
静谧的山村，屋中火光摇曳，似是将他们紧紧裹在一方温暖天地中。
这一晚，他们未再提及生意，也未谈起香囊，只安安静静地守在彼此身侧。
苏棠从没想过，婚姻竟可以有这样深沉的爱意，不轰烈，却坚定如山，不喧哗，却暖彻心扉。
而这一滴眼泪，成了他们之间最动人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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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天还未亮，苏棠睁开眼时，身侧的被褥己是空的。
她微微一怔，挣扎着起身，才发现自己的外衫己经被萧野细细叠好放在床尾，手边还留着一盏暖壶，壶身温热，壶口冒着一缕白气。
她轻声唤了一句：“萧野？”
没有回应。
屋外传来隐约的锯木声和敲击声，节奏缓慢却有力。
她披衣走到门口，才发现天刚蒙蒙亮，西周还被清晨的雾气包裹着。柴房那边的萧野，正蹲在地上，赤着手臂，在修一只简易火炉。
他用的是自家砍来的木料和废弃铁箍。
“你在做什么？”她轻声问。
萧野闻声抬头，脸上带着细汗，神情却一如既往的平静：“做个火炭架子，屋里香味重，不能常开窗，你制香时屋里要暖，不然身子容易寒湿。”
苏棠心头一动，慢慢走近，看着他将炭炉架起，又用土砖砌出挡风的围边，炉口细细留了通风口，木盖子上还挖了几个小洞，供香气散出却不熏人。
“这架子做完，屋里能保温一整日。”他说这话时，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平淡。
但苏棠心里，却泛起一层层温潮。
昨夜他才守了她一夜，如今竟连个时辰都不舍得耽误，又动手为她添置炉架，只为让她在屋里做香不至寒气入体。
她蹲下身，抬手为他擦去额上的细汗：“你也是个人，不是铁打的。”
萧野低头看她一眼，眼神静而温：“我是猎户，这些活儿不算什么。”
苏棠噗嗤一笑，却忽而有些鼻酸。她自小在镇中长大，虽不算锦衣玉食，却也从未吃过什么苦。哪曾想过，如今在这偏远山中，两个人也一点一点搭起生活的模样。
“萧野……”她轻声唤。
“嗯？”
“我做香，不是为了挣多少银子，也不是想博什么名声。”她声音轻柔，“我只是……不想再被人左右命运。我想靠自己，站得稳一点，哪怕你不在我身边，我也能撑起这一方屋檐。”
她说得认真，眼神清澈。
萧野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将最后一块木板钉好，缓缓站起身，将满是木屑的手在衣襟上擦了擦，然后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声音低哑又坚定：“有我在，你就永远不会一个人撑着。”
苏棠怔怔望着他，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这一日清晨，炭火升起，雾气未散，屋内炉火跳动，香气氤氲，而她的心中，早己有了比炉火更炽热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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