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露，青云镇西街尽头，一间略显破败的小屋前，传来了叮叮咚咚的木槌声。
苏棠站在街口，身上披着浅色斗篷，双手拢在袖中，目光落在那间矮屋上，眼中却尽是雀跃与憧憬。
“这处铺子，虽是镇尾位置偏了些，但胜在租金低，屋后还有一方小院，日后不管是晒料还是储货，都极合适。”她轻声向陆小桃介绍着，唇角微扬。
陆小桃站在她身旁，手中拎着一包干粮，瞧着那破门烂瓦，有些迟疑：“你真打算租这？这屋子看起来怕是要塌了。”
“所以才便宜啊。”苏棠眉眼带笑，“况且有我家萧野在，他三日就能修好。”
话音未落，只听屋中传来一声沉稳的“哐当”，萧野正抬着一扇新木门走出屋外，额头有些汗珠，衣袖己卷到肘上，臂上肌肉紧绷。
他看了她们一眼，轻声道：“门板换了，今儿再粉一遍墙，明后日就能安柜子了。”
苏棠迎上前：“你歇歇，擦擦汗喝点水再干。”
她从袖中抽出帕子，小心替他擦去额角的汗，目光温柔缱绻，带着些藏不住的骄傲。
陆小桃在一旁笑嘻嘻地打趣：“你再这般宠他，改天这猎户非得变得娇贵起来不可。”
萧野面不改色，只低声道：“有她宠，我乐得娇贵。”
这话把苏棠说得耳根发热，倒是陆小桃笑得前仰后合，首拍她肩：“哎哟你瞧你瞧，这糙汉子越来越会说话了。”
苏棠佯作气恼，嗔了她一眼，却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三日里，萧野每日一早就带上工具，修屋换瓦，重砌了门槛，还亲手制了木匾。她则来回镇上铺里买回油漆、棉纸、漆线布帘，一一布置好香品摆台的格局。
屋内分为三段：前间为招待与展示之所，香囊香饼香粉等各类香品将以绢布铺底、玉盒盛放；中间为制香之所，铺有竹席、安置香炉与香料架；后院则作为晾晒存香的场地，尚未启用，待香季到来再添器具。
她还亲手画了几幅香草图，用水墨勾勒兰蕙、艾草、佩兰、辛夷等花叶，挂在墙间，添了一股书香雅意。
到了第三日晚，所有布置完毕，苏棠站在门口，望着那木匾上三个墨黑字迹——【棠香居】。
“明天是个好日子，我们明日试开张。”她满脸期待的对萧野说。
萧野走近她，轻轻牵住她的手：“好，那我们早点休息吧，明儿一早，得开门迎客。”
“嗯。”她应得轻，目光仍不舍地望着那木匾。好半晌才回头靠入他怀里，“萧野，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有自己的铺子。”
“你值得。”他只回了这三个字。
——
翌日清晨，天色未亮，苏棠便早早起床梳洗，穿了自己绣的新袄，挽了发髻，簪了素玉花钗，面上未施脂粉，却清润动人。
她站在“棠香居”门前，深吸一口气，转头望向萧野：“开门吧。”
萧野点头，拉开那扇亲手装好的新木门。
吱呀一声，阳光洒落进屋，也照进了她眼中。
接着萧野拿着新买的鞭炮在铺子门前放起来。
不一会许多妇人便围在香铺门前，指指点点，眼中满是好奇。
“听说就是她做的，那香啊，比锦香斋的还香。”
“你是说那个新嫁过去的苏姑娘？”
“可不，王婆子前阵子戴的香包，香了半个巷子，还说是她家女儿给她买的。”
开门不过一刻钟，宋掌柜便第一个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爱香的镇中主妇。
苏棠立马上前相迎，
“苏棠，我们又见面了。”她环视铺内，眼神略一打量，随即点头，“铺子虽小，但布设清雅，香气不俗，比镇上那些铺子，有味儿多了。”
苏棠迎上前，恭敬作揖：“宋掌柜谬赞，小铺才开，还请宋掌柜多提点。”
宋掌柜哈哈一笑，从袖中掏出个锦袋，“我来，就是来下单的。”
她打开锦袋，里头是一沓银票，足有十两：“十枚安神香囊，和之前你给的那种香型一样，再做精细些，府中太太要在小聚时赠人用。”
这话一出，满屋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宋掌柜果真识货！”“十两啊，光这单就够我家一月花销了！”妇人们眼中既羡慕又惊讶。
苏棠也是一怔，慌忙推辞：“这……太多了，怎敢收这许多。”
“不是赏，是货款。”宋掌柜淡淡笑道，“你做的香好，自值其价。”
话音一落，几位围观的妇人也纷纷上前：
“我也要安神香一个，最好是小桃香味的。”
“我那姑娘下月嫁人，能不能做个‘喜嫁香’？带点桂花味的，讨喜。”
“能不能做个驱虫香？我家相公夏日总招蚊子。”
苏棠被团团围住，一时应接不暇，陆小桃急忙从里间跑来帮她记账下单。
而站在铺尾的萧野，则默默注视着她，唇角噙着浅浅笑意。他将每个木架都整理得整整齐齐，门前铜铃叮当响着，为她守着这间香气盈盈的小天地。
等人潮稍散，王大婶和李二婶也赶来了，二人皆是喜笑颜开，王大婶笑道：“我就说嘛，这香包放在镇上也是抢手货！苏棠啊，你这小铺啊，指不定日后能把锦香斋都比下去。”
李二婶虽嘴碎，今儿却难得没添乱，只在一旁使劲点头，嘴角含着笑。
苏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声道：“哪里敢与锦香斋比，只是养家糊口罢了。”
话虽谦逊，可她心底，却真的升起了一丝野望。
日落西斜，今日的香铺终于关门，苏棠一屁股坐在柜后，抬手揉了揉肩膀：“今日这人，比我成亲那天还多。”
陆小桃靠着她肩头：“傻丫头，你这是开门红啊！以后啊，可有得忙了。”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枚小香囊，塞到苏棠手里：“喏，我今儿试着绣了一只，香料是你调的，布是我那铺头里的余料。你看——合不合格？”
苏棠打开一看，香囊虽不算精致，但布纹绵柔、绣线细密，她一脸惊喜：“合格，当然合格！”
陆小桃嘿嘿笑了两声：“那我以后就是你家香囊的专属绣娘了，记得给我分账。”
“一定一定，分利一定有你的。”苏棠握住她手，郑重地说。
这天夜里，苏棠回到香铺后的那间屋子，点了灯，翻开账册，认真地记下今日所有花销与进账。
外间，萧野正在为她倒洗脸水。
她侧头看着男人粗壮的背影，忽然笑了。
“萧野。”
“嗯？”
“我们这铺子……以后一定会越开越大的，对吧？”
他回头望她，眼中是微光跳动：“我相信棠儿一定能做到。”
铺子外，夜风轻吹，香气袅袅。
【棠香居】，在这青云镇的西街，终于开始散发属于自己的光与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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