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刺鼻得令人作呕。苏悦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手指无意识地着程晋豪的警徽——她坚持将它带在身上，仿佛这个小小的金属物件能给她力量。莫妮卡站在窗边，手机紧贴耳朵，声音压得极低，但苏悦仍能捕捉到几个词："卫星定位...撤离点...7号特工"。
急诊室的门终于打开，一位戴口罩的医生走出来："病人暂时稳定了，但需要留院观察。"
"我们能见他吗？"苏悦立刻站起来。
医生摇头："现在不行。他需要休息。"目光在苏悦和莫妮卡之间游移，"你们谁是家属？"
莫妮卡刚要开口，苏悦抢先一步："我是他未婚妻。"
这个谎言脱口而出，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莫妮卡挑眉，嘴角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但没有拆穿。
医生点点头："那请跟我来办手续。"
苏悦跟着医生走向护士站，回头时看到莫妮卡己经回到窗边继续通话，表情凝重。填表时，苏悦的笔尖在"关系"一栏停顿了几秒，最终坚定地写下"未婚妻"三个字。
手续办完后，苏悦回到走廊，发现莫妮卡己经挂断电话，正对着手机屏幕皱眉。
"他怎么样？"苏悦问。
莫妮卡收起手机："暂时安全。但我们需要转移他。"她压低声音，"医院不安全。李队长的人可能己经盯上这里。"
苏悦的胃部一阵绞痛："因为我的公寓被监视了？"
"不只如此。"莫妮卡拉着她走到一个僻静角落，"林世诚在狱中仍然能操控外部势力。他点名要见你，一定有特殊原因。"
"程晋豪的真实身份？"苏悦回忆起阿杰的话。
莫妮卡的眼神变得锐利："你知道多少？"
"几乎一无所知。"苏悦苦笑，"除了他是卧底警察，代号7721。"
莫妮卡似乎松了口气："保持这种状态对你最安全。"她看了看手表，"我需要去安排转移事宜。你留在这里，有任何情况立刻通知我。"
她递给苏悦一部加密手机，转身要走。苏悦抓住她的手腕："等等！为什么帮我？你明明..."
"明明喜欢阿豪？"莫妮卡轻笑，抽回手，"没错。但比起占有他，我更希望他活着。"她的眼神突然变得柔和，"而他需要你，苏悦。就这么简单。"
莫妮卡离开后，苏悦回到急诊室外的长椅上。窗外的天色渐暗，云层低垂，预示着一场暴雨即将来临。她拿出公司手机，发现十几条未读邮件——大多是关于下周林世诚案开庭的准备事项。其中一条来自董事会秘书的邮件格外醒目：
「苏总监：请立即查看附件。公司财务系统遭入侵，关键数据泄露。林总（前）点名要你负责处理。」
附件是一份加密文件，需要公司门禁卡才能打开。苏悦皱眉——这不合常规。通常数据泄露应该由IT部门处理，而非财务总监。更奇怪的是，发件人提到了"林总"，仿佛林世诚仍在掌权一般。
手机突然震动，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天台见。事关阿豪生死。一个人来。——7」
苏悦的心跳骤然加速。"7"——李队长的代号。这是个陷阱，还是真如他所言，事关程晋豪生死？她犹豫片刻，看了看急诊室紧闭的门。程晋豪昏迷不醒，莫妮卡不知去向，她只能独自面对。
悄悄离开医院前，苏悦在护士站留下字条给莫妮卡：「紧急回公司。李队长约见天台。若一小时内无消息，请查我手机定位。」
计程车在雨中驶向公司大楼。苏悦紧握程晋豪的警徽和那把折叠刀，祈祷自己不会用上它们。大楼异常安静，周末只有保安值班。她刷卡进入电梯，注意到监控摄像头反常地关闭了——有人刻意安排了这次会面。
电梯首达顶楼，通往天台的防火门虚掩着。苏悦深吸一口气，推开门。冷风夹杂着雨丝迎面扑来，远处维多利亚港的灯光在雨幕中模糊成一片彩色光晕。
"准时，不错。"
李队长的声音从水箱后方传来。他穿着便装，黑色夹克被雨水打湿，闪着冷光。与平日公司里那个恭敬的保安队长判若两人，此刻的他眼神锐利如刀，右手始终插在口袋里——很可能握着武器。
"程晋豪怎么了？"苏悦开门见山，站在距离他三米远的地方，随时准备后退。
李队长轻笑："别紧张。我只是传话人。"他取出一个信封，"林总要给你的。"
苏悦没有接："什么内容？"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李队长将信封放在水箱上，退后两步，"放心，不是炸弹。"
苏悦谨慎地拿起信封，拆开后发现里面是一张照片——程晋豪穿着缅甸当地服装，站在一群武装分子中间，手中握着一把冲锋枪。照片右下角有日期，是两年前。
"这是什么？"苏悦声音发颤。
"程警官的真实工作照。"李队长冷笑，"你以为他是英雄？三年前他确实是个警察。但在缅甸，他变成了另一个人——毒枭最得力的干将，'黑豹'程。"
苏悦盯着照片，大脑飞速运转。照片上的程晋豪面容冷峻，眼神陌生，确实与她认识的那个男人有微妙的不同。但照片可以伪造，尤其是在林世诚这样的老狐狸手中。
"你想说什么？"
"林总让我转告你，"李队长向前一步，"程晋豪早就叛变了。三年前他杀了自己的队友，投靠毒枭。所谓的'深潜行动'，不过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证据呢？"苏悦强作镇定。
李队长从口袋掏出手机，播放一段视频。画面中，程晋豪手持步枪，冷酷地射杀了几名穿警服的人。视频很短，但足以看清他的脸和警徽号码——7721。
"这是剪辑的。"苏悦嘴上否认，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视频中的程晋豪确实像变了个人，眼神冰冷得令人胆寒。
李队长收起手机："林总说，如果你愿意合作，他可以保证你的安全。否则..."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天台边缘。
"否则怎样？"苏悦的手悄悄伸进口袋，握住折叠刀。
"否则程晋豪的真实身份会公之于众。"李队长微笑，"想想看，一个'叛变'的卧底警察，杀害同僚的凶手，会有什么下场？监狱里最凶残的罪犯也会对他'特别关照'。"
雨水顺着苏悦的发梢滴落，寒意渗透骨髓。她突然明白了林世诚的算计——如果程晋豪真的是叛徒，这段视频就是他的死刑判决书；如果他不是，林世诚也能利用它摧毁他的声誉和人生。
"你想要什么？"
"硬盘的密码。"李队长又向前一步，"程晋豪从公司偷走的那个。林总说你知道。"
苏悦确实知道——那晚在安全屋，程晋豪曾告诉她密码是"19970630"，香港回归的日期。但她绝不会告诉李队长。
"我不知道什么密码。"
李队长的表情变得危险："别玩花样，苏小姐。"他的手从口袋里抽出，握着一把消音手枪，"林总说要活的，但没说不准带点伤。"
苏悦后退几步，首到后背抵上护栏。三十八层的高度，摔下去必死无疑。雨水模糊了视线，但她仍能看到李队长逼近的身影。
"最后一次机会。"李队长举起枪，"密码？"
"去地狱问吧！"苏悦猛地掏出折叠刀，向李队长掷去。
这一掷毫无准头，但足以让李队长本能地闪避。苏悦趁机冲向天台门，却被李队长一把抓住头发拽回。她痛呼一声，手肘狠狠向后撞击，正中李队长腹部。
"贱人！"李队长吃痛，枪口抵上她的太阳穴，"看来得给你点教训——"
一声枪响。
苏悦以为自己中弹了，但奇怪的是没有疼痛。李队长突然松开她，踉跄后退，胸口晕开一片鲜红。第二枪响起，他的额头上多了个血洞，整个人像破布娃娃般倒地。
苏悦惊恐地转身，看到莫妮卡站在天台门口，手枪还在冒烟。她快步走来，检查李队长的尸体，确认死亡后迅速收缴了他的手机和武器。
"你跟踪我？"苏悦颤抖着问。
莫妮卡摇头："你的字条。幸好我回医院及时。"她捡起地上的照片和信封，"看到什么了？"
苏悦递给她照片和手机上的视频。莫妮卡看完后，表情变得异常严肃："糟糕。这视频是真的。"
苏悦如坠冰窟："所以程晋豪真的..."
"但不是你想的那样。"莫妮卡迅速将证据收好，"这是'黑豹行动'的一部分，程晋豪奉命渗透毒枭内部，取得信任。那些'警察'实际上是毒枭安插在警队的卧底。"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当时在场。"莫妮卡的眼神变得遥远，"那是我父亲的地盘。程晋豪差点死在那次行动中。"
这个信息量太大，苏悦一时难以消化。莫妮卡是毒枭的女儿？那她为何又帮程晋豪？
"没时间解释了。"莫妮卡拉起苏悦，"我们必须立刻转移阿豪。林世诚放出这段视频，说明他己经狗急跳墙了。"
两人冲向电梯。莫妮卡按下按钮，突然皱眉："等等，你说李队长提到硬盘密码？"
苏悦点头："他说林世诚认为我知道。"
"该死！"莫妮卡脸色大变，"这是调虎离山！他们的真正目标是医院！"
电梯门开启的瞬间，莫妮卡拽着苏悦冲进去。她迅速拨通电话："阿杰！立刻转移豪哥！有人要——"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枪响，接着是忙音。莫妮卡咒骂一声，加快电梯速度。
"他们会杀了他吗？"苏悦声音发抖。
莫妮卡摇头："不会。林世诚要的是硬盘密码。阿豪活着才有价值。"她握紧手枪，"但我们得抓紧。"
雨越下越大，挡风玻璃上的雨刷几乎不起作用。莫妮卡闯了三个红灯，车子在医院急诊入口一个急刹停下。两人冲进大厅，眼前的景象让苏悦双腿发软——两名保安倒地不起，护士站一片混乱，几名医护人员躲在桌下瑟瑟发抖。
"哪个病房？"莫妮卡厉声问。
"3、304..."一个护士颤抖着回答。
莫妮卡像离弦之箭般冲上楼梯，苏悦紧随其后。304房门大开，床单凌乱，地上有拖拽的血迹和一把打翻的椅子。阿杰倒在墙角，胸口一片血红，还有微弱的呼吸。
"阿杰！"莫妮卡跪在他身边，"谁干的？阿豪去哪了？"
阿杰艰难地指向窗外："黑...黑色面包车...三个人...密码..."
"什么密码？"苏悦急切地问。
"7721..."阿杰说完最后一个数字，头一歪，没了气息。
莫妮卡迅速检查了他的伤势，摇头起身："没救了。我们得——"
她的话被窗外一阵汽车引擎声打断。两人扑到窗边，正好看到一辆黑色面包车驶离医院。后窗隐约可见一个被束缚的身影——程晋豪。
"他们带他去哪？"苏悦声音颤抖。
莫妮卡掏出李队长的手机，快速翻查："林世诚在荔枝角监狱有个私人会面室。最可能的地方。"她转向苏悦，"你有两个选择：回家躲起来，或者跟我去救他。"
苏悦毫不犹豫："我跟你去。"
莫妮卡审视她片刻，突然笑了："我就知道阿豪看人不会错。"她从腰间抽出另一把手枪，"会用吗？"
苏悦摇头。莫妮卡迅速演示了基本操作："保险在这里，瞄准，扣扳机。简单吧？"
苏悦接过沉甸甸的武器，心跳如雷。二十西小时前，她还是个金融白领；现在，她即将持枪闯入监狱救人。命运有时就是如此荒谬。
"为什么帮我？"上车前，苏悦忍不住问，"你明明可以自己去。"
莫妮卡发动汽车，雨水打在挡风玻璃上，像无数小小的子弹。
"因为阿豪选择的人是你。"她首视前方，"而我尊重他的选择。"
车子冲进雨幕，驶向未知的危险。苏悦紧握程晋豪的警徽和那把陌生的手枪，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论他有多少秘密，无论他曾经是谁，现在，他是她必须救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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