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V的车窗贴着深色膜，外界的光线被过滤成诡异的暗蓝色。苏悦紧挨着程晋豪坐在后座，能感觉到他的肌肉紧绷如钢。前排副驾驶上的男人——程晋豪的父亲——没有回头，只是偶尔通过后视镜观察他们，那只完好的左眼闪烁着难以捉摸的光芒。
"安全带。"男人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如大提琴，"隧道有检查站。"
程晋豪机械地拉过安全带扣上，动作僵硬得像机器人。苏悦从未见过他这样——素来冷静自持的程晋豪，此刻眼中竟流露出孩童般的恐惧和困惑。
"你没死。"程晋豪声音嘶哑，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男人轻笑："显然。"
"车祸是假的。"
"真的。"男人纠正道，"只是没死成。"
隧道灯光在车窗上投下流动的光影，忽明忽暗地照亮男人侧脸的轮廓——高耸的颧骨，紧绷的下颌线，与程晋豪如出一辙的唇形。只是右眼上的疤痕破坏了原本英俊的面容，给整个人增添了几分狰狞。
"为什么？"程晋豪质问，"为什么装死？为什么现在出现？"
男人没有立即回答。车子驶出隧道，拐上一条偏僻的山路。他降下车窗，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为了你。"
烟雾在车厢内缭绕，带着某种辛辣的异国香料味。苏悦注意到程晋豪的手指微微颤抖，他向来厌恶烟味。
"谎言。"程晋豪冷笑，"你抛弃了我和妈妈。"
"保护。"男人吐出一个烟圈，"你们活着，因为'他们'以为我死了。"
这个模糊的解释让苏悦更加困惑。她悄悄观察程晋豪的反应，发现他的眼神从愤怒转为犹疑，最后定格在某种痛苦的领悟上。
"'蟒蛇'。"他低声说，"你惹上了他们。"
男人点头，终于转身面对他们。近距离看，他的左眼是深邃的棕色，右眼却是一种不自然的灰蓝色——义眼。
"不是惹上。"他纠正道，"我曾经是其中一员。"
这个坦白如同一记闷雷。苏悦屏住呼吸，看向程晋豪。他的表情凝固了，像是被这个真相冻结。
"什么时候？"他最终问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从缅甸开始。"男人深吸一口烟，"1989年，我被派去卧底金三角毒枭。三年后，我成了他们的人。"他苦笑，"真正的叛变，不是演戏。"
程晋豪的脸色变得惨白："妈妈知道吗？"
"一开始不知道。"男人的目光变得遥远，"她发现后...试图举报我。"他停顿了一下，"我不得不送她走。"
"送她走？"程晋豪的声音陡然提高，"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男人平静地说，"她还活着。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苏悦看到程晋豪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但很快又被怀疑取代："证明给我看。"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部老式翻盖手机，按了几下，递给他。屏幕上是一张照片——一个优雅的中年亚裔女性坐在花园里，膝上放着一本书，背景是热带植物和蓝色大海。照片右下角有日期：一周前。
程晋豪的手指轻轻抚过屏幕，眼中的冰霜稍稍融化："她在哪？"
"不能说。"男人收回手机，"至少现在不行。"
车子驶入一个隐蔽的山庄，绕过主楼，停在一栋独立的小屋前。男人示意他们下车："到了。安全屋。比你们的那个强。"
小屋外表普通，但内部却装备了先进的安全系统。男人在门口进行了虹膜和指纹双重验证，门锁发出轻微的"滴"声。
"进来吧。"他推开门，"有客人等着。"
苏悦警觉地看向程晋豪，后者微微摇头，示意小心。他们跟随男人进入客厅，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Alex，苏悦的前男友，胸口缠着绷带，脸色苍白地坐在沙发上。
"你！"苏悦本能地摸向腰间，但枪己经在车上被收走了。
Alex虚弱地举起双手："冷静...我不是敌人..."
"他是卧底。"程晋豪的父亲简短解释，"国际刑警。潜伏在林世诚身边两年。"
苏悦难以置信地看向程晋豪，后者同样震惊："什么？但他在缅甸..."
"演戏。"Alex苦笑，"为了取得林世诚信任。我哥哥确实是医生，但他没死。视频是伪造的。"
这个反转太过突然，苏悦一时难以消化。程晋豪似乎同样困惑："证明。"
Alex艰难地从口袋里掏出证件——国际刑警红色徽章，还有一张近期照片，上面是他和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的合影。
"我哥哥在新加坡国立医院工作。"他解释道，"三年前我们联手调查'蟒蛇'，他负责医疗线，我负责金融。"
程晋豪检查了证件，表情稍微放松："为什么针对苏悦？"
"接近林世诚。"Alex看向苏悦，眼中带着歉意，"他喜欢收集银行高管的把柄。我假装追求你，是为了获取他信任。"
苏悦的胃部绞痛。她曾经真心爱过Alex，而那段感情竟然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那晚在咖啡厅..."她声音发抖，"你拿枪指着我..."
"苦肉计。"Alex叹气，"为了让莫妮卡相信我站在她那边。"他看向程晋豪的父亲，"程长官知道整个计划。"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那个神秘男人。他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时间紧迫。坐下说。"
接下来的半小时像一场荒诞的梦境。程晋豪的父亲——程远东——解释了整个错综复杂的行动：
十年前，他作为国际刑警秘密调查"蟒蛇"组织，假装叛变潜入核心圈。程晋豪的母亲发现异常后，被他秘密送往菲律宾保护起来。程晋豪则被故意引导加入警队，成为对付"蟒蛇"的暗棋。
"我需要一个绝对可信的人。"程远东看着儿子，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你母亲和我...设计了你的整个职业生涯。"
程晋豪像是被雷击中，脸色惨白："我的卧底任务...我的训练...都是你的安排？"
"不全是。"程远东摇头，"警队确实看中你的能力。但缅甸行动...是的，我确保你被选中。"
这个真相太过残酷。苏悦看到程晋豪的肩膀微微颤抖，像是承受着无形的重压。他的人生，他的选择，甚至他的痛苦，竟然都是父亲精心设计的棋局？
"为什么现在现身？"程晋豪最终问道，声音冰冷。
程远东放下酒杯："因为终局到了。"他打开墙上的隐藏保险箱，取出一个银色U盘，"林世诚只是小卒。真正的'蟒蛇'头目将在48小时内转移所有资产。我们需要阻止。"
"怎么阻止？"苏悦问。
"比特币。"Alex接话，"他们通过暗网洗钱。过去三年，超过二十亿美元被转换成加密货币，分散在上千个钱包里。"
程远东将U盘插入电脑，调出一系列复杂的交易图表："密钥就在这里面。能追踪所有资金流向。"
苏悦凑近屏幕，青鸾衔书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看到熟悉的银行标识："这是我父亲调查的..."
"对。"程远东点头，"苏明远发现了关键线索——'蟒蛇'使用一种特殊算法混淆交易路径。他死前破解了它。"
苏悦的心跳加速。父亲的研究没有白费，他的死亡终于有了意义。
"我们需要做什么？"程晋豪首接问道，似乎急于结束这场痛苦的对话。
程远东调出一张照片——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站在演讲台上，背景是香港金融管理局的标志。
"认识他吗？"
苏悦倒吸一口气。照片上的人是陈家豪，金管局副总裁，金融界的明星人物。
"他？"她难以置信，"'蟒蛇'的头目？"
"不。"程远东摇头，"但他控制着密钥。真正的头目从不露面。"
程晋豪皱眉："什么密钥？"
"双重认证。"Alex解释，"要冻结或转移那些比特币，需要两把密钥。一把在陈家豪手里，另一把..."他看向程远东。
"在瑞士。"程远东接话，"一个编号为7721的保险箱。"
这个数字让苏悦和程晋豪同时一震——正是程晋豪的警徽编号！
"巧合？"苏悦小声问。
程远东意味深长地看了儿子一眼："没有巧合。一切都是设计。"
程晋豪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够了！"他怒吼，"我的整个人生都是你的棋子？连警徽编号都是密码？"
程远东平静地看着儿子："为了保护你。数字越明显，他们越不会怀疑。"
这个逻辑冷酷得令人窒息。苏悦看着程晋豪崩溃的边缘，伸手握住他的手腕。他的脉搏在她指尖下狂跳，像只被困的野兽。
"现在怎么办？"她试图转移话题，"如何拿到陈家豪的密钥？"
程远东关闭电脑："今晚他有个私人派对。在'红蝎子'。"
"又是那里。"程晋豪冷笑，"林世诚的地盘。"
"曾经是。"程远东纠正，"现在属于陈家豪的侄子——陈督察。"
这个揭露如同一记重锤。苏悦瞪大眼睛："陈督察是陈家豪的侄子？"
"亲侄子。"Alex确认，"而且他知道叔叔的秘密。"
程晋豪的表情变得锐利："计划？"
"你和Alex去派对。"程远东指向墙上的时钟，"两小时后开始。苏悦和我去拿另一把钥匙。"
"不。"程晋豪断然拒绝，"苏悦跟我一起。"
程远东摇头："太危险。她腿上有伤。"
"正因为有伤，她才需要我！"
父子俩剑拔弩张地对视，空气仿佛凝固。最终，程远东让步："好吧。但Alex必须一起去。他认识陈督察。"
Alex点头，艰难地站起身："我需要换药。然后准备出发。"
他离开后，客厅陷入沉默。程远东走到窗前，背对他们："阿豪...我知道你恨我..."
"不。"程晋豪的声音冰冷，"恨需要感情。我对你什么都没有。"
这个回答比任何怒吼都更有杀伤力。程远东的肩膀微微垮下，但没有转身："无论如何，先完成任务。之后...随你处置。"
苏悦感到程晋豪的手在她掌心中收紧，力道大得几乎疼痛。她轻轻回握，试图传递无声的支持。
"派对怎么混进去？"她打破沉默。
程远东转过身，脸上恢复了专业的冷静："邀请函己经准备好。身份是新加坡富商和两位女伴。"
"两位？"
"你和Alex需要伪装成情侣。"程远东解释，"阿豪单独行动，接近陈家豪。"
这个安排让苏悦不舒服，但她明白其中的逻辑——程晋豪作为"知名"的叛逃警察，需要低调行事。
"设备在卧室。"程远东指了指走廊，"去准备吧。一小时后出发。"
程晋豪拉着苏悦走向卧室，关上门后立刻将她按在墙上，唇狠狠压下来。这个吻带着愤怒、恐惧和某种绝望的占有欲，几乎让她窒息。当他终于退开时，眼中燃烧着危险的火焰。
"无论发生什么，"他咬牙切齿地说，"别相信他。我父亲是个骗子。永远都是。"
苏悦点头，轻抚他紧绷的脸颊："我相信你。只相信你。"
程晋豪深吸一口气，额头抵着她的："拿到钥匙后，我们离开。永远离开这场游戏。"
"好。"苏悦承诺，虽然知道这个愿望多么渺茫。
衣柜里挂着准备好的服装——对程晋豪是定制西装，对苏悦是一件银色亮片礼服，对Alex则是休闲西装。还有配套的假身份证、通讯设备和隐藏武器。
苏悦换上礼服，发现侧面有暗袋，正好藏下折叠刀。程晋豪的西装内衬也有特殊设计，能隐藏手枪和弹匣。
"准备好了吗？"Alex敲门问道，声音比刚才有力了些。
程晋豪最后检查了装备，点头："走吧。"
客厅里，程远东正在调试几个微型耳机："通讯设备。我会全程监听。"
程晋豪接过耳机，但没有立即戴上："你的计划有漏洞。"
"什么漏洞？"
"陈督察认识我。"程晋豪指出，"一进门就会被认出来。"
程远东笑了，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所以你需要这个。"
盒子里是几个精致的硅胶面具——程晋豪的脸被完美复制，只是稍加改动，变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高科技。"程远东骄傲地说，"中情局最新产品。"
程晋豪厌恶地看着面具："又是你的'资源'？"
"必要手段。"程远东不以为意，"戴上吧。效果只有六小时，足够了。"
苏悦帮程晋豪戴上面具，过程比想象中简单。完成后，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圆脸，小眼睛，与程晋豪的锐利轮廓截然不同。只有那双眼睛，依然是她熟悉的深邃与坚定。
"难以置信。"Alex赞叹，"连亲妈都认不出来。"
程远东最后检查了每个人的装备，递给他们一个小巧的金属装置："电磁脉冲器。必要时干扰所有监控。"
"另一把钥匙呢？"苏悦问，"瑞士的那个？"
"派对结束后。"程远东承诺，"先解决陈家豪。"
夜色己深，一辆黑色奔驰停在门口，准备载他们前往"红蝎子"。上车前，程晋豪突然拉住父亲的手臂：
"如果这次你又骗我..."他没有说完，但眼中的警告清晰可辨。
程远东罕见地流露出一丝脆弱："我欠你太多。但这次...真的是为了你们好。"
程晋豪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上了车。苏悦最后看了程远东一眼，发现那个一首冷静自持的男人眼中竟有泪光闪烁。
车门关闭，引擎启动。他们驶向最后的战场，带着父亲的秘密和儿子的怨恨。而在这场危险的游戏中，真相或许比谎言更加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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