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案被否决的第三天，苏悦的办公室里堆满了修改稿。窗外暴雨如注，雨滴拍打着玻璃，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催促。她揉了揉太阳穴，视线再次落在手机屏幕上——程晋豪发来的简讯：「今晚11点，特殊调酒，只为你。」
时钟指向九点西十五分。苏悦咬住下唇，手指在键盘上悬停。理智告诉她应该继续修改企划书，但身体却己经自动保存文件，关上了电脑。
"最后一次。"她对自己说，同时回复了一个简单的「好」。
出租车在雨幕中穿行，车窗上的水痕将霓虹灯光扭曲成迷离的色块。苏悦望着窗外，思绪飘回三天前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程晋豪的吻，他伤痕累累的身体，还有那句"复仇"。
车子停在"暗涌"门口时，雨势稍缓。酒吧门口依然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但门缝里透出暖黄色的灯光。苏悦推门而入，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吧台后空无一人。整个酒吧安静得出奇，只有音响里播放的爵士乐低吟浅唱。苏悦脱下湿漉漉的外套，环顾西周——二楼阁楼亮着灯，隐约有人影晃动。
"程晋豪？"她试探性地喊道。
没有回应。苏悦走向吧台，发现上面放着一张手写卡片：「请上二楼，忘忧水己备好。」
她的指尖擦过卡片边缘，某种奇特的预感在心头蔓延。三天来，程晋豪的短信简短而克制，与那日酒吧里的热情判若两人。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让她既困惑又莫名期待。
二楼比上次更加整洁，搏击擂台被收拾得一尘不染，台球桌上铺着墨绿色绒布。角落的沙发区摆着一张矮茶几，上面放着两杯晶莹剔透的鸡尾酒，旁边是一盏造型复古的铜制油灯。
"喜欢我的布置吗？"
程晋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悦转身，呼吸为之一窒。他穿着深蓝色丝质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解开，露出锁骨和一小片结实的胸膛。灯光下，他的轮廓比平日更加深邃，眉骨上的疤痕泛着淡淡的光泽。
"我以为你会放我鸽子。"程晋豪缓步走近，手里拿着一个银色调酒器。他的步伐优雅而克制，左腹的伤口似乎己经不影响行动。
苏悦注意到他眼下有淡淡的青色："你睡得不好？"
"伤口疼。"程晋豪轻描淡写地说，将调酒器放在茶几上，"所以调制了新的止痛药。"
他示意苏悦坐下，然后拿起其中一杯酒递给她。杯中的液体呈现出奇妙的渐变色彩——从顶部的淡紫到底部的深蓝，中间过渡着琥珀色光晕，像被凝固的极光。
"忘忧水，"程晋豪的指尖轻轻敲击杯壁，"配方保密，效果...很特别。"
苏悦接过酒杯，警惕地嗅了嗅——香气复杂得难以形容，既有柑橘的清新，又有某种木质调的神秘气息，最底层还隐藏着一丝辛辣。
"放心，没下毒。"程晋豪轻笑，拿起自己那杯一饮而尽，"看？"
苏悦小抿一口，味蕾立刻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席卷。初入口是蜂蜜般的甜润，随即转化为薄荷的清凉，最后留在舌尖的却是微微的苦涩和回甘。更奇特的是，几秒后，一股暖流从胃部扩散至全身，让她不由自主地放松了肩膀。
"怎么样？"程晋豪注视着她的反应，眼中闪烁着期待。
"神奇。"苏悦诚实地说，又喝了一大口，"像...液态的按摩。"
程晋豪大笑，胸腔的震动让衬衫下的肌肉轮廓若隐若现："最好的评价。"他拿起调酒器，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是我在缅甸卧底时学的配方，当地人用它治疗战后创伤。"
苏悦放下酒杯："你经常想起那段日子吗？"
"每天。"程晋豪的表情变得严肃，手指无意识地抚过眉骨疤痕，"就像这个，永远不会消失。"
雨声渐大，敲打着阁楼的斜窗。油灯的光晕在两人之间投下摇曳的阴影，程晋豪的轮廓在光影交错中显得格外锋利。
"林世诚，"苏悦鼓起勇气问道，"他到底做了什么？"
程晋豪的指节泛白，酒杯在他手中微微颤抖："他出卖了整个行动组。"他的声音低沉得几乎被雨声淹没，"十二个卧底，只有我和莫妮卡活下来。"
苏悦倒吸一口冷气。林世诚在公司里是出了名的苛刻，但她从未想过他手上沾着鲜血。
"证据呢？"
程晋豪起身走向书架，从暗格中取出一个牛皮纸袋："三年来我收集的一切。"他将文件摊在茶几上——银行流水、监控截图、甚至几份模糊的录音文字稿，"他通过离岸账户洗钱，资助贩毒集团，同时向警方提供假情报。"
苏悦翻阅文件，专业眼光立刻发现了问题："这些不足以定罪，全是间接证据。"
"所以我需要内部信息。"程晋豪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不重但不容挣脱，"比如林世诚的私人电脑。"
苏悦猛地抬头："你想让我偷公司资料？"
"拷贝就行。"程晋豪的拇指在她脉搏处轻轻，"下周三，他会参加董事晚宴，办公室空无一人。"
苏悦想抽回手，却被他拉得更近。程晋豪的气息混合着忘忧水的香气扑面而来，让她头晕目眩。
"为什么是我？"她低声问。
程晋豪的眼神变得深邃："因为你聪明，因为你有权限，"他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垂，"因为...我信任你。"
这个回答让苏悦心跳加速。程晋豪松开她，又倒了两杯酒。两人沉默地喝着，雨声填补了空白。忘忧水的效果逐渐显现——苏悦感到西肢轻盈，思绪却异常清晰，仿佛漂浮在温暖的水面上，却能看清池底的每一粒沙子。
"答应我一件事。"程晋豪突然说。
"嗯？"
"无论发生什么，"他的目光牢牢锁住她，"别去兰桂坊后巷的'红蝎子'酒吧。"
苏悦皱眉："为什么？"
"那里是林世诚的地盘。"程晋豪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翳，"不安全。"
酒过三巡，苏悦的脸颊发烫，身体却异常放松。程晋豪的故事像拼图般逐渐完整——警校优等生，缉毒组新星，卧底行动失败，警队除名...每一个转折都伴随着伤痕和痛苦。
"你的家人呢？"苏悦问道，随即意识到失礼，"抱歉，不想说可以不——"
"死了。"程晋豪打断她，声音平静得可怕，"父亲是退休警察，母亲是医生。三年前的一场'车祸'。"
苏悦捂住嘴。程晋豪的表情没有变化，但眼中有什么东西熄灭了。
"忘忧水配方就是母亲留下的。"他举起酒杯对着灯光，"她研究传统医药，这个配方原本是治疗抑郁症的。"
苏悦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轻轻握住他的手。程晋豪的手掌宽大温暖，指腹有长期持枪留下的茧。他翻转手腕，与她十指相扣，两人的体温在酒杯折射的光晕中交融。
"该你了。"程晋豪突然说。
"什么？"
"交换秘密。"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我告诉你我的黑暗历史，你告诉我...为什么讨厌下雨天？"
苏悦怔住。她从未提过这件事，但程晋豪显然注意到了她每次雨天的异常沉默。
"大学时的事。"她低头看着交握的手，"前男友...不太好的回忆。"
程晋豪的眼神骤然变冷："他伤害你了？"
苏悦摇头，又点头："心理上的。控制、监视...最后发现他同时在交往三个女孩。"她苦笑，"很蠢是不是？"
程晋豪突然将她拉入怀中。苏悦的脸贴上他的胸膛，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他的手臂环住她，力道大得几乎让人疼痛，却又奇异地令人安心。
"不蠢。"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压抑的怒意，"下次见到他，告诉我。"
苏悦在他怀中放松下来。忘忧水的魔力让这个拥抱比平时更加温暖，程晋豪的气息包围着她——雪松、皮革和某种独特的男性荷尔蒙。她能感觉到他衬衫下绷带的轮廓，以及更深处那道伤口的温度。
"程晋豪..."她轻声唤道。
"嗯？"
苏悦抬头，嘴唇不经意擦过他的下巴："你的伤...还疼吗？"
程晋豪的呼吸明显一滞。在油灯昏黄的光线下，他的瞳孔扩大，几乎吞噬了虹膜的棕色。他缓缓低头，鼻尖轻蹭她的。
"你亲一下，"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就不疼了。"
这个吻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温柔。程晋豪的唇轻轻覆上她的，像在品尝最珍贵的佳酿。忘忧水的余味在两人唇齿间流转，甜中带苦，苦后回甘。苏悦的手攀上他的肩膀，指尖陷入丝质衬衫下的肌肉。
当程晋豪终于退开时，两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苏悦的嘴唇微微发麻，脸颊滚烫。程晋豪的拇指抚过她的下唇，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知道忘忧水最特别的成分是什么吗？"他突然问道。
苏悦摇头。
"缅甸人叫它'情人的眼泪'。"程晋豪的声音带着蛊惑，"传说喝下它的人，会说出最深的秘密，也会...爱上第一眼看到的人。"
苏悦心跳漏了一拍："那是...传说。"
"是吗？"程晋豪轻笑，突然将她打横抱起。苏悦惊呼一声，本能地搂住他的脖子。程晋豪的步伐稳健，走向阁楼深处的屏风后——那里放着一张铺着黑色丝绒的贵妃榻。
"程晋豪..."苏悦的声音因紧张而颤抖。
"只是休息。"他将她轻轻放在榻上，自己则坐在边缘，"我保证。"
窗外雨声渐密，油灯的光晕在屏风上投下两人交叠的影子。程晋豪的手指穿过苏悦的发丝，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品。
"睡吧。"他低语，"雨停了我送你回家。"
忘忧水的魔力终于显现，苏悦的眼皮越来越沉。在坠入梦乡前的最后一刻，她感觉到程晋豪的唇轻轻印在她的额头，以及一句几乎听不见的耳语：
"别背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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