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神里的轻蔑和打量,如同冰冷的针,至今想起来都让她遍体生寒,自尊被踩进泥里。
她林清欢,二十七岁,不是没有悸动过,不是没有过对爱情的憧憬。
然而,每一次面对秦宇那带着施舍意味的“深情”,都让她更加清醒地认识到齐大非偶的冰冷真理。
门不当户不对的结合,最终只会是一地鸡毛。
秦宇所谓的爱,包裹在昂贵的物质和浮夸的表演之下,核心是居高临下的占有欲。
那不是爱,更像是对一件心仪奢侈品的执着追逐。
她宁愿守着这份清贫的自尊,在匠星职专的讲台上挥洒汗水。
也不愿踏入那个用黄金打造、却注定让她窒息的金丝笼。
“秦宇,我说过很多次了。”
林清欢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将胸腔里所有的浊气都排空。
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冰冷,努力压过周围令人窒息的嘈杂。
“我们不合适。请你离开,不要影响学校秩序。”
她抱着作文本的手臂紧了紧,指甲几乎嵌进纸页里,身体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蓄势待发。
秦宇脸上的深情面具“咔哒”一声,出现了一道明显的裂痕。
被当众拒绝的难堪让他眼底掠过一丝阴鸷的寒光。
但他很快又强行调整过来,换上更“诚恳”、更“痛苦”的表情,甚至身体微微前倾,作势要单膝点地,将那束巨大的花山往前递送:
“清欢!别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给我个机会!你看看这些玫瑰,每一朵都代表我一天对你的思念!这十五年的每一天……”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充满浮夸玫瑰香气的僵持时刻。
一阵极其不合时宜、嘶哑破锣般的电子喇叭声,顽强地、执着地穿透了人群的喧哗。
由远及近,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切割着浮华的空气。
“收——废品——嘞——旧书旧报旧纸箱——塑料瓶子易拉罐——换钱——!”
这声音沙哑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断气,带着浓重的市井烟火气和生存的重量。
瞬间冲淡了空气中那股腻死人的玫瑰甜香和秦宇精心营造的表演氛围。
所有人,包括正酝酿着更大“深情”戏码的秦宇,都下意识地、带着被打扰的不悦,循声望去。
只见一辆锈迹斑斑、饱经沧桑的蓝色脚蹬三轮车,正慢悠悠地、以一种近乎悲壮的速度,从校门一侧坑洼不平的小路晃了过来。
车上堆满了压得严严实实的废旧纸箱、捆扎好的旧书本,还有几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小山般摇摇欲坠。
蹬车的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沾着明显油污和灰尘的白衬衫,黑色裤腿随意地卷到结实的小腿肚,露出沾着泥点的脚踝。
他头上歪扣着一顶同样饱经风霜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只露出线条清晰、沾着汗渍的下颌和抿着的、没什么血色的嘴唇。
是纪熙晨。
他仿佛完全没看见校门口这堪比偶像剧拍摄现场的热闹。
更没感受到那聚焦在他身上、混杂着惊讶、鄙夷和纯粹看笑话的复杂目光。
三轮车吱吱呀呀,最终停在了传达室旁边那个指定的、堆放着更多废弃试卷和旧练习册的角落。
他动作麻利地跳下车,车身随之剧烈地晃了一下。
他从车斗里抽出一根磨损严重、油光发亮的麻绳和一个硕大的蛇皮袋。
“老张!”
他朝着传达室敞开的窗口喊了一声,声音不高,带着点干活的沙哑,穿透力却意外地清晰。
“今天的废纸和旧书,我拉走啦!”
说完,便旁若无人地蹲下身,开始整理地上那些被学校保洁阿姨堆放在一起的废弃物。
他动作熟练地将散乱的、写满各种公式和作文片段的纸张归拢。
用膝盖用力压实,再抽出麻绳,细腻的手指翻飞,利落地打捆,绳结勒紧时发出沉闷的摩擦声。
汗水顺着他被帽檐遮挡的额角滑下,在下颌汇聚,滴落在沾满灰尘的纸页上。
秦宇带来的一个小跟班,染着一头扎眼的黄毛,一首倚在跑车引擎盖上叼着烟看戏。
此刻他一眼认出了纪熙晨身上那件眼熟的“工装”,以及那张虽然被帽檐遮挡但依然难掩俊朗轮廓的脸。
黄毛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乐子,嘴角咧开一个充满恶意的弧度,故意拔高了嗓门。
声音尖利得能划破空气,瞬间盖过了所有的议论:
“哟——!快看快看!这不是那位‘玄德出行’的‘情圣’司机小哥吗?怎么着?改行啦?”
他夸张地指着纪熙晨身上沾着油污的工装和那辆破旧的三轮车,笑声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踩踏他人尊严的。
“开网约车拉不着活儿,混不下去,改蹬三轮收破烂了?啧啧啧,这跨界跨得挺大啊!秦少,您瞅瞅,您这一片花瓣。”
他嬉皮笑脸地指向秦宇怀里那庞大花束最外缘一片娇嫩、镶着金粉的花瓣。
“怕是够这位‘情圣’蹬着他这宝马三轮,风里来雨里去,不吃不喝蹬上大半年了吧?哈哈哈哈哈!”
刺耳的、带着强烈优越感的哄笑声在秦宇周围那几个朋友中爆发开来,如同瘟疫般迅速传染了部分围观的学生。
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光鲜亮丽、捧着天价玫瑰的秦宇和蹲在角落、默默与废纸尘土为伍的纪熙晨之间来回扫射。
眼神里的鄙夷、赤裸裸的嘲笑、廉价的同情交织成一张鄙视网。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跑这儿来凑什么热闹?一股味儿!”
“收破烂的也配跟秦少站一块儿?污染空气!”
“看他那穷酸样,身上那衬衫,比我爷爷的抹布还破!”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呗,林老师也是他能想的?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
恶毒的议论声不大不小,清晰地钻进林清欢的耳朵里,也毫不留情地卷向那个沉默的角落。
她下意识地、急切地看向纪熙晨。
面对这铺天盖地的、赤裸裸的羞辱和恶意,纪熙晨手上的动作甚至没有丝毫停顿。
他依旧蹲在那里,正将最后一摞捆好的旧试卷用力压实。
帽檐的阴影浓重地遮住了他的眼睛,只能看到他紧抿的唇线,平静无波。
他只是专注地完成手头的工作,将地上最后一点废纸扫进蛇皮袋。
然后,他站起身,拎起那个装满废纸、沉重得坠手的蛇皮袋,手臂肌肉绷紧,腰腹发力。
稳稳地将它甩上了三轮车己经堆得很高的车斗,发出一声沉闷而结实的“咚”响。
做完这一切,他才终于微微首起腰。
他走到黄毛跟前,抹了一把额角的汗水:“网约车是体验生活,收废品是实业救国。您这混日子的,不懂什么叫‘战略性转行’。”
他凑近黄毛耳旁,压低声音:“你祖宗还得喊我一声爷。”
“这......人有病~嘿~”黄毛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又凑到秦宇的玫瑰花前,嗅了嗅:
“这花瓣镶的是真金?挺好,回头熔了能打枚小金戒指,比当摆设实用。”
"十五年追不上还硬追?西游记取经才十西年,您比唐僧还多熬一年。”
“建议申报吉尼斯‘全球最持久无效追求’,奖金够您换个目标”
黄毛走过来指着纪熙晨鼻子说道:“哎,我说你个收废品的,也配和我们秦少站在一起?赶快给我从秦少身边滚开。”
“放心,垃圾分类我懂。有害垃圾(瞥秦宇、黄毛)、可回收物(指自己),确实不该混装。”
“哎,我说你个说废品的,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你是活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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