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暖融融地洒在林清欢的书桌上，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
备课笔记摊开着，钢笔搁在一边，墨迹己经干透。
难得的清闲时光，却被张晓薇一个电话搅得粉碎。
“欢欢！欢欢！重大军情！”
张晓薇的声音穿透听筒，带着一股子要炸碉堡的亢奋。
“今晚！‘金玉满堂’！王主任做东！点名让你必须到场！”
“姐妹们都在猜，是不是他那个在拍卖行工作的远房表叔，又给他弄到什么宝贝疙瘩了？”
“等着吧，今晚肯定又是一场大型‘王的盛宴’！”
林清欢把听筒拿远了些，揉了揉被震得有点发麻的耳朵。
张晓薇，匠星职校的英语老师，和林清欢是高中同学，也算是她的闺蜜。
王主任，王德发，学校后勤处的一把手，平生两大爱好：
附庸风雅和收集各种“据说”很值钱的玩意儿。
每次聚会，他总能变戏法似的掏出点什么。
在众人或真心或假意的惊叹中，享受那片刻飘飘然的虚荣。
林清欢对这种场合，向来兴趣缺缺，只觉得吵闹又浮夸。
“薇薇，你知道我对这种‘鉴宝大会’过敏。”
林清欢的声音懒洋洋的，带着点刚睡醒的鼻音。
“一群成年人，围着一块可能是上周才从义乌批发市场出来的石头，声情并茂地背诵百度百科，还要假装自己感动得热泪盈眶……这画面，想想就脚趾抠地。”
“哎呀，别扫兴嘛！”
张晓薇在那头急得首跺脚。
“就当陪我行不行？”
“再说了，你上次拒绝秦宇那场大戏，可是给我们平淡无奇的教学生涯注入了强心针！”
“大家伙儿都等着近距离围观一下你这个‘不畏强权、只爱收废品小哥’的奇女子呢！”
“而且……”
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你那个‘收废品’的护花使者，今天没来接你下班？”
提到纪熙晨，林清欢心里那点抗拒莫名地就松动了些。
那个谜一样的家伙，顶着“开网约车+收废品”的双重“光环”，偏偏总能从犄角旮旯里掏出点让人意外的“小惊喜”。
比如上次在学校门口，用一本三块钱的《成功学》杂志，把秦宇噎得差点当场去世。
他那份混不吝的淡定和偶尔泄露的、完全不符合人设的博学，总像猫爪子似的，在她心头轻轻挠一下，又挠一下。
“他……今天好像去帮朋友收废品了，”林清欢含糊地说，手指无意识地卷着电话线，“不一定有空。”
“那就更好了！”
张晓薇立刻顺杆爬。
“你一个人来多无聊，叫他！必须叫他！”
“就说姐妹们都特别想认识一下这位‘让秦少嫉妒得要去收废品’的奇男子！”
“让他来开开眼界，感受一下我们文化人的‘高端’聚会氛围！”
“顺便……”
她嘿嘿一笑，
“也让我们检验检验，这位纪小哥，到底是真草根，还是披着破麻袋的扫地僧？”
张晓薇最后那句半真半假的调侃，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心湖，激起了一圈涟漪。
林清欢握着手机话筒，指尖无意识地着塑料外壳。
是啊，纪熙晨……
他像一本封面磨损严重、内页却可能藏着惊世秘密的旧书。
每次觉得快要读懂他时，他又翻开了新的一章，内容依旧匪夷所思。
“喂？欢欢？还在听吗？”
“就这么定了啊！六点，‘金玉满堂’天字一号包厢！不见不散！记得带上你的‘废品王子’！”
张晓薇机关枪似的说完，根本不给林清欢拒绝的机会，“啪”地挂了电话，只留下一串忙音在听筒里单调地回响。
林清欢对着忙音发了会儿呆，最终还是拿起手机，点开了那个备注着“纪债务”的号码。
信息发出去，只有简单的时间地点。
她没抱太大希望，毕竟这家伙的行踪比蒲公英的种子还飘忽不定。
然而，出乎意料，回复几乎是秒到，言简意赅，只有一个字：
“好。”
林清欢盯着那个“好”字，嘴角不由自主地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
她放下手机，走到窗边。
夕阳的金辉染红了半边天，也给她清丽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光晕。
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悄然爬上了心头。
今晚的王主任“鉴宝大会”，或许……会有点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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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满堂”天字一号包厢里，水晶吊灯的光芒流淌在光可鉴人的红木圆桌上，映照着琳琅满目的精致菜肴。
空气里混杂着食物的香气、昂贵的香水味，以及一种心照不宣的、属于名利场的微醺气息。
林清欢和张晓薇赶到时，包厢里己是高朋满座。
主位上的王德发主任，红光满面，正唾沫横飞地讲述着他上次去欧洲“考察”的见闻。
手腕上那块新得的、表盘镶了一圈碎钻的“限量版”名表。
随着他挥舞的手臂，在灯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芒，活像一盏小型信号灯，生怕别人注意不到。
“哎呀，小林老师和小张老师终于来了！快坐快坐！就等你们了！”
王主任热情地招呼着。
目光扫过林清欢身边那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浅蓝色工装衬衫、深色旧牛仔裤，脚上一双干净但明显磨损的运动鞋的年轻人时。
那热情肉眼可见地打了个折扣，笑容也淡了些许。
“王主任好，各位老师好。”
林清欢得体地微笑着打招呼，拉着纪熙晨在一个靠边的位置坐下。
纪熙晨安静地跟着，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眼神平静地扫过满桌的人和菜。
像一阵风掠过水面，没激起半点涟漪。
他们刚一落座，席间几道目光就似有若无地飘了过来。
带着审视和好奇，最终聚焦在纪熙晨那身过于朴素的衣着上。
几个女老师交换了一下眼色，嘴角撇了撇。
“清欢，这位是……？”
坐在王主任旁边、教美术的李老师，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拖长了调子问道。
眼神在纪熙晨身上来回逡巡。
“哦，给大家介绍一下，”林清欢神色坦然，声音清脆，“这是我朋友，纪熙晨。”
她顿了顿，清晰地补充道，“他是开网约车的，偶尔也帮朋友收收废品，挺热心的一个人。”
“开网约车？收废品？”
一个略显尖锐的女声响起，是教音乐的赵老师。
她今天特意做了新发型，戴着一副夸张的耳环，手里把玩着一个最新款的、镶着水钻的手机壳。
“哎呀，小林老师的朋友圈还真是……挺接地气~的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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