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熙晨把车开到小区地库，他扯掉湿透的衬衫，露出的皮肤上瞬间凝起层薄霜 ——
这是活太久的副作用，体温调节系统总在情绪波动时出岔子。
“第七百三十次‘穷鬼扮演’模拟，综合评分 89。”
车载 AI 的电子音在空旷车库里回响。
“扣分项：推车时肌肉爆发力严重超标10万牛顿，被目标人物察觉异常率10%。”
纪熙晨弯腰捡起副驾上的破塑料布，指尖抚过布料上的霉斑，瞳孔突然覆上层白雾。
千年前的雪光猛地砸进脑海。
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
他躺在一片白雪皑皑、荒无人烟的山脉中醒来。
“我是谁？我怎么躺这里？”
他看了看自己，全身赤果果的，有八块腹肌，身材还不错。
可在这冰天雪地里，竟一点也不冷。
“难道我是鬼？”
他麻木的拍拍脑袋。
突然一阵空荡荡带回音的神女声音在西周响起：“纪熙晨。”
他往西周扫视，看见一个黑发白衣、微光流转的神女漂在前上方。
神女身着荧白襦裙，广袖垂落如流云，双臂斜披的白绫飘起，似有微光流转。
乌发松松挽起，几缕青丝垂在颈侧，衬得肌肤胜雪。
唇角噙着浅淡笑意，衣袂拂动，整个人似要融在云雾里，又带着雪巅初晴般的清冽。
“这位仙女，你刚刚叫我什么？你知道我是谁，快告诉我。”
他急切地站起身。
“你先把衣服穿上。”
神女看见他光秃秃的长毛的胸膛和那个，左手捂了捂眼睛，右手一挥，一套湖蓝色锦袍出现在他身旁。
他赶忙捂住自己的那个，转过身，露出两个屁屁，背对着神女穿衣服。
穿上衣服后，披头散发中透着俊朗。
“仙女，快告诉我，我是谁？怎么会在这里？我是人还是鬼？”
“纪熙晨，我也不知道你是谁。只知道你沉睡时，口里时而念叨着‘我是纪熙晨，熙华与共，晨岁相牵’。”
“女娲娘娘让我转告你，想要找回你自己，你需要找一个与你真心相爱的人，才能帮你渡过这个劫。”
还没等纪熙晨多问，神女就化作一道光，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随即，西周传来冰冷空旷混沌的女人声音：
“痴儿......执念不消，尘缘难断......千年囚笼，何日方休？寻得真心......方渡此劫......”
“寻得真心......方渡此劫......”
这虚空的声音，仿佛是方才神女空灵声音的“PLUS”版。
纪熙晨裹着湖蓝色锦袍站在悦来客栈门口时，掌柜的正挥着算盘珠子算账。
看见这人披头散发还穿着丝绸袍子，以为是哪家跑出来的疯公子。
“喂，你这身行头不错啊，当掉能换三个月酒钱。”
掌柜的眯着眼打量他，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
纪熙晨摸摸肚子，从雪山下来三天没吃东西：“我要找活干，管饭就行。”
尽管不吃东西对他的体力和生命没有任何影响，但是他会觉得饿。
“管饭？”掌柜的把算盘往柜台上一磕，“我们这儿缺个劈柴挑水的，月钱一百文，干不干？”
他哪知道一百文是多少，只听见“管饭”二字就点头：“干！”
当晚纪熙晨就被安排在柴房，锦袍被他小心叠在草堆上。
掌柜的女儿阿香送晚饭来时，看见那身料子眼睛都首了。
“纪大哥，你这袍子是苏绣吧？”阿香戳着衣角，“我娘说这种料子，够咱们客栈赚半年的。”
纪熙晨正啃着窝头：“不知道，一个仙女送的。”
阿香噗嗤笑了：“纪大哥真会开玩笑。”
她放下碗筷，“明天我帮你把袍子拿去浆洗吧，看你总穿着不像干活的。”
接下来的日子，纪熙晨成了客栈的活招牌。
他劈柴能劈出花样，挑水时水桶晃都不晃，八块腹肌在粗布短褂里若隐若现，引来不少女客偷看。
阿香总借着送水送茶的由头来柴房，给他缝补磨破的袖口。
还频频对他抛媚眼，时不时的用手指戳戳他的腹肌。
“熙晨哥，你好猛啊。”
阿香经常星星眼赞他。
还时不时拿馒头和鸡腿给他吃。
他心想，或许阿香是和他真心相爱的人？
九个月后的月圆夜，纪熙晨揣着攒下的九百文钱，紧张地找到掌柜的。
阿香躲在门后偷听，脸比胭脂还红。
“掌柜的，我想娶阿香。”
他把钱袋子往桌上一放，铜钱滚出来叮当作响。
掌柜的盯着那堆铜钱，突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
“你知道阿香的嫁妆要多少吗？二十两银子！你这点钱够买双绣花鞋就不错了！”
纪熙晨愣住：“二十两是多少？”
“能买你一百个！”
掌柜的把钱袋子扔回他怀里，“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门后的阿香突然跑出来，眼圈红红的：“纪大哥，对不起。”
她攥着帕子，“我爹说的对，没有银子的日子，就像没放芝麻的烧饼——寡淡。”
纪熙晨看着她跑回后院，手里的铜钱硌得慌。
第二天一早，他背着包袱要走，阿香塞给他一双布鞋：“这是我连夜做的，你……多保重。”
后来他在镇上撞见阿香嫁人的队伍，红轿子后面跟着十二抬嫁妆，新郎是个中年发福的员外郎。
阿香掀起轿帘看他时，眼神里没了当初的羞赧，只剩怜悯。
离开悦来客栈，纪熙晨凭着一身力气进了靖王府当小厮。
王爷见他长得周正，把他分到七郡主院里伺候。
郡主身边的丫鬟萱萱，总在他被管事刁难时偷偷塞给他糕点。
“纪哥哥，你别跟王管事硬碰硬，他是福晋的远房表亲。”
萱萱递来块桂花糕，声音温温柔柔的。
纪熙晨嚼着糕点，觉得比客栈的窝头甜十倍：“萱萱，你真好。”
萱萱脸红了，转身时发簪掉在地上。
纪熙晨捡起来，看见簪头镶着颗小珍珠，比雪山顶的冰粒还亮。
“等我攒够钱，给你买个更大的珠子。”
他把发簪递回去，指尖碰到她的手。
萱萱抽回手，把发簪插好：“纪大哥说笑了。我家乡的姐妹都说，嫁人得嫁有三进院子的，至少下雨不用怕漏。”
她瞟了眼他洗得发白的袖口，“你看我这簪子，还是郡主赏的呢。”
纪熙晨这才明白，那天阿香说的“寡淡”是什么意思。
他半夜躺在小厮房的通铺，听见隔壁老仆在讲笑话：“想当年我追我家婆娘，就靠半袋米……现在？没十亩地谁跟你喝西北风！”
原来如此。
男人不可以穷。
男人穷，就会被女人瞧不起。
穷男人，娶不到心仪的女人。
男人穷，女人也会跟着你受苦。
穷男人，就不该拖女人下水跟你受苦。
男人穷，说话都没底气。穷男人，连抬头看人都难。
男人穷，亲戚都懒得搭理。穷男人，梦想都是空架子。
男人穷，做事步步是阻碍。 穷男人，连尊严都轻飘飘。
男人穷，再好的心也没人信。穷男人，连眼泪都不值钱。
男人穷，连自己都养不活，何谈顾家。 穷男人，再努力都像在做无用功。
……纪熙晨悟了。
想要娶到心仪的女人，首当其冲，就是，必！须！要！有！钱！
所以，他决定先放弃找女人，而是要先搞男人事业。
天没亮他就收拾了包袱，路过账房时看见账本上的数字，突然福至心灵。
从那天起，靖王府少了个帅气小厮，集市上多了个收杂货的。
他把从雪山带来的锦袍当了五十两，用这笔钱盘下间杂货铺。
邻居王婆来看热闹：“小纪啊，做生意得懂门路，你看对门张屠户，娶了三个老婆全靠杀猪赚的钱。”
纪熙晨点点头，把“悦来客栈”的木牌劈了当柴烧。
他卖过茶叶，倒过丝绸，甚至跟着商队走了趟西域。
每次路过悦来客栈，都看见掌柜的还在挥着算盘，只是阿香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一百年后的某天，纪熙晨站在江南最大的绸缎庄里，听账房报着流水。
窗外传来敲锣声，说是靖王府的五郡主嫁了个盐商，嫁妆排了三条街。
“东家，您这一百年赚的钱，够买下十个靖王府了。”
纪氏财团第一代账房先生李承泽捧着账本，笑得见牙不见眼。
是的，在超越常人寿命的漫长岁月中，在积攒财富、打理生意的过程中，他找了个专门替他打理生意的家族，世代传承、协助他打理生意。
纪熙晨望着柜台上的铜镜，里面的人穿着锦缎长袍，玉冠束发，和当年在雪山醒来时判若两人。
只是眉梢眼角，还藏着当年那个劈柴伙计的执拗。
“知道了。”
他着腰间的玉佩，那是用第一笔生意赚的钱买的。
“明天去把对门的当铺盘下来。”
李承泽愣了：“当铺生意不好做啊。”
纪熙晨笑了，想起阿香的绣花鞋和萱萱的珍珠簪：“有些东西，总得有人收着。”
当晚他梦见雪山，神女的声音在耳边响：“找到真心相爱的人……”
他对着虚空叹气：“真心？先得让她们看得见真心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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