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轩不会真的失踪了吧？
学生失踪，可是一件天大的事啊。
作为班主任，既然发现学生出现安全事故，所能做的，就是第一时间要把这个事上报到领导层。
她赶紧跑到职教处隔壁的德育处，把这个事汇报给德育处林主任。
再跑到行政楼二楼，汇报给保卫科郑智仁科长。
一场地毯式的搜索立刻展开。
德育处林主任、保卫科郑科长、职教处邓主任，加上林清欢和两名保安老张、老李，六个人把整个实训室翻了个底朝天。
沉重的工具柜被拉开，蒙尘的角落被手电筒光柱扫射，连天花板的隔层都没放过。
桑塔纳更是被里里外外检查了无数遍，座椅缝隙、后备箱暗格……除了灰尘和几枚生锈的螺丝钉，一无所获。
整栋实训楼，从一楼的车库到顶楼堆满废旧桌椅的杂物间，每一寸空间都被反复梳理。
王子轩就像一滴水，在监控雪花闪烁的十秒里，被无形的海绵彻底吸干，蒸发得无影无踪。
消息一层层上报，副校长的脸白了，校长的眉头拧成了死结。
校长办公室里的气氛沉重得如同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
学生失踪，这无异于在学校这潭看似平静的水里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一旦引爆，后果不堪设想。
林清欢回到教师办公室，手指冰凉地拨通了王子轩妈妈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起初是惯常的不耐烦：
“林老师啊？是不是轩轩又闯祸了？这孩子，真是不让人省心……”
但当林清欢艰难地说出王子轩第三、第西节课都没出现，现在全校都在找还没找到时，那头的语气瞬间变了调，从抱怨变成了惊疑和恐慌。
中午时分，王子轩妈妈的电话再次打了进来，带着哭腔，彻底击碎了最后一点侥幸：
“林老师！轩轩没回家！他爸工地上都问遍了，没人看见他！这孩子…这孩子到底去哪了啊！”
下午，王子轩的父母几乎是冲进了德育处办公室。
他妈妈，一个身材微胖、面容憔悴的中年妇女，一进门眼泪就决了堤，拍着大腿哭嚎起来：
“我的儿啊！你到底跑哪儿去了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妈也不活了啊！学校是怎么看的孩子啊！好好的大活人怎么就没了啊……”
哭喊声在封闭的办公室里回荡，撕心裂肺。
他爸爸，一个皮肤黝黑、身材敦实的汉子，穿着沾满水泥灰的工装，此刻像被抽掉了脊梁骨，瘫坐在靠墙的椅子上，双手抱着头，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发出压抑的、野兽般的呜咽。
巨大的恐慌和无助笼罩着这对普通的父母。
林主任不停地安慰道：“我们己经发动很多师生在学校里寻找。都暂时还没找到关于他的任何事物。校门口扫脸也没有他的出入记录。”
“家长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我们学校一定会给你们说法的。”郑科长也在旁边安慰着。
林清欢站在一旁，承受着家长绝望的目光和哭诉，心又闷又痛，喉咙里堵得发慌。
她一遍遍解释着学校的搜寻工作，声音干涩无力。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教育局也知道了这个事。教育局长亲自打电话给吴校长，严厉叮嘱务必要尽快妥善处理此事，不要酿成不必要的社会舆论。
吴校长和黄副校长也都来到德育处办公室。
吴校长严肃下达指示：“林主任、郑科长、还有邓主任、王主任，你们务必要全面配合，尽快找到林清欢班上的学生。局里己经知道这个事了，也非常着急。但凡学生出了任何事情，别说我这个做校长的要担责，你们也都脱不了干系。”
他转头对着清欢指示道：“你作为失踪学生的班主任，学生安全是你的第一要务。但凡学生出现任何安全事故，班主任都是第一责任人。林老师，你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去解决这个事。务必早点妥善处理此事，做好家校沟通工作！”
好家伙，不愧是领导，说话总是九曲十八弯的，话里话外都在不留痕迹的甩锅。
黄副校长（女）也过来轻轻地拍拍林清欢肩膀：“清欢啊，我们都知道你工作一向认真负责。出了这个事情，大家都在帮你忙。你也别惊慌，好好配合几个主任的工作，要安抚好家长。啊。”
好家伙，都来扣锅到班主任头上了是吧？！
清欢也很是无奈，顿感压力山大，心头沉重。
傍晚，身心俱疲的林清欢坐在空荡荡的教师办公室里，窗外天色己经暗沉下来，远处的教学楼亮起点点灯火。
她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被秒接的。纪熙晨那副惯常的、带着点漫不经心又欠揍的嗓音传了过来：“喂？债主大人？这个点打来，是要查岗我有没有好好跑车还债，还是又有新的扶贫指标了？” 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调调。
听到这个声音，林清欢紧绷了一天的神经莫名地松了一丝缝隙，鼻子有点发酸。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纪熙晨…出事了。我班上一个学生，王子轩，今天上午在汽修实训室…失踪了......大家都想把锅甩给我背。”
她简单讲述了经过，重点描述了那诡异的十秒监控雪花，以及之后王子轩如同人间蒸发的离奇消失。
以及领导对她说的话。
讲着讲着她就有点哽咽起来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那点惯常的戏谑消失了，纪熙晨的声音沉静下来，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监控雪花…具置？靠近那辆桑塔纳的车尾？”
“对，就是车尾保险杠那里。”林清欢肯定道。
“我知道了。”纪熙晨的声音很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别慌，林老师。这事儿透着邪门，但未必没有线索。你…自己当心点，尤其晚上别一个人乱跑。”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语气有点别扭，“那个…我给你的玉扣，戴好了没？”
林清欢下意识地摸了摸颈间，那枚灰绿色、毫不起眼的玉扣正贴着皮肤，传来一丝温润的暖意，仿佛在回应她的触摸。
“戴着呢。”她低声道。
“嗯，戴着就好。算你识相，没把我这‘十元清仓货’给扔了抵债。”
纪熙晨的声音似乎又轻松了一点，但那份严肃的底色仍在。
“等我消息。还有，记住，别逞强。”
挂了电话，颈间那点温润的暖意似乎顺着血脉蔓延开，稍稍驱散了心头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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