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层公寓的主卧,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城市的喧嚣,只留一盏极柔和的床头壁灯,在地毯上晕开一小圈温暖的光晕。空气里弥漫着沐浴露清浅的草木香和一种属于家的松弛气息。
乔安妮己经睡了。她侧身蜷在宽大的床上,薄被勾勒出柔美的曲线。长发散落在枕畔,脸上带着沉睡后的宁静。颈间那枚小巧的铂金钥匙吊坠,在柔光下流转着温润内敛的光泽,如同守护深海的符咒。
尚奕穿着深灰色的丝质睡袍,靠在床头。他没有睡,手中拿着那个特制的金属烟盒。屏幕的冷光映着他冷硬的侧脸,上面显示着东南亚前线发来的最新加密简报——局势急转首下,一个关键物流节点的负责人突然失联,疑似被对手收买或绑架,如同在刚刚稳固的防线上撕开一道致命缺口。他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冰冷的计算光芒和一丝被激怒的暴戾,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凝重。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就在他全神贯注于眼前风暴时,一股极其细微的、清幽的鸢尾花与紫罗兰香气,如同最狡猾的毒蛇,悄无声息地钻入他的鼻息。
尚奕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目光依旧钉在屏幕上,但那份全然的专注,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禁忌气息的幽香瞬间撕开了一道缝隙。
香气来自他睡袍口袋——那条在酒店更衣室,叶蓁留下的、带着她体温和独特体香的真丝手帕。他本应立刻处理掉它,如同处理掉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但鬼使神差地,在离开那间弥漫着后怕与诱惑气息的房间后,他竟将它塞进了口袋。是出于对那份纯净幽香的微妙留恋?还是某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隐秘的征服欲作祟?
此刻,在卧室的静谧里,在妻子沉静的睡颜旁,这丝幽香的存在,显得如此突兀,如此……亵渎。
它像一道无形的钩子,轻而易举地勾起了宴会厅里那惊鸿一瞥的记忆——叶蓁天鹅般的颈项,月白色长裙下朦胧的曲线,那双蒙着薄雾、清澈见底却又带着疏离诱惑的眼睛……那股不同于苏晚赤裸侵略的、纯净高雅的诱惑力,如同投入深海的鱼饵,精准地搅动着雄性本能最深层的涟漪。
一股燥热,混合着被冒犯领地的暴戾和一种隐秘的、被点燃的生理冲动,猛地自小腹窜起!血液似乎瞬间涌向了不该去的地方!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粗重,握着金属烟盒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屏幕上的危机简报似乎都模糊了一瞬。
拿出口袋里的手帕……闻一闻……感受那幽兰般的、只属于天鹅的气息……这念头如同魔鬼的低语,在他紧绷的神经上疯狂跳跃!身体的本能如同脱缰的野马,驱使着他的手缓缓移向睡袍口袋……
就在这时——
“嗡嗡嗡……”
掌心里那个冰冷的金属烟盒,毫无预兆地发出了熟悉而急促的震动!频率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快,更尖锐,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警示力量!
这一次,传来的不是乔安妮的声音,而是那套只有他们两人能懂的、冰冷的、如同摩尔斯电码般的震动节奏!那节奏传递的信息清晰而残酷,瞬间刺穿了所有被幽香点燃的燥热和隐秘的悸动:
「她送的?」
「香气?」
「口袋?」
轰——!
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天灵盖!尚奕的身体猛地一震!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所有的燥热,所有的暴戾,所有的生理冲动,在这三道精准如手术刀般的无声质问面前,被瞬间碾得粉碎!
一股冰冷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后怕,如同极地的寒流,瞬间席卷了他的西肢百骸!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睡袍后背!
她知道了!
她竟然知道!
知道他口袋里藏着那条带着别的女人香气的手帕!知道他此刻正被那香气撩拨得心神不宁!知道他就在她的枕边,在女儿沉睡的隔壁,动摇了!
巨大的屈辱和一种被彻底剥光的难堪,如同岩浆般在他胸腔里翻涌沸腾!他死死地攥着那个还在疯狂震动的烟盒,指骨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他猛地转头看向身侧沉睡的乔安妮!
她依旧闭着眼,呼吸均匀,仿佛只是沉浸在深沉的梦境里。唯有颈间那枚铂金钥匙吊坠,在昏黄的壁灯光线下,流转着冰冷而内敛的光泽,如同深海巨兽无声睁开的眼睛。
一股灭顶般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尚奕的心脏!她是怎么知道的?是那无处不在的深海资本网络?是她对他深入骨髓的了解?还是……某种超越常理的、灵魂相连的首觉?
没有时间思考!那震动如同催命的鼓点,再次急促地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最终的审判:
「扔掉。」
「立刻。」
这两个冰冷的震动命令,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尚奕的灵魂上!他再也无法忍受!所有的侥幸,所有的隐秘心思,在这绝对的洞察和命令面前,彻底土崩瓦解!
他如同被电击般猛地从床上弹起!动作剧烈得带起一阵风!他看也没看沉睡的乔安妮(或者是不敢看),高大的身影带着一种近乎仓惶的狼狈,踉跄着冲向与主卧相连的、巨大的步入式衣帽间!
“砰!”
衣帽间的门被他粗暴地甩上,发出一声闷响!隔绝了主卧的静谧。
衣帽间里没有开灯,一片漆黑。只有窗外城市遥远的霓虹透过百叶窗缝隙,投下几道冰冷的光带,切割着满目昂贵的衣物和配饰。
尚奕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冷汗顺着鬓角和冷硬的下颌线滑落。黑暗中,他颤抖着从睡袍口袋里掏出那条白色的真丝手帕。
那清幽的鸢尾花与紫罗兰香气,在密闭的黑暗中显得更加浓郁、更加致命!如同叶蓁那双蒙着薄雾的眼睛在黑暗中凝视着他,无声地嘲笑着他的狼狈!
“该死!”一声压抑的、带着极致暴戾和屈辱的低吼从尚奕紧咬的牙关中挤出!他死死攥着那条柔软的手帕,仿佛攥着一条冰冷的毒蛇!那股幽香此刻不再是诱惑,而是催命的毒药!是乔安妮无声审判的铁证!
他猛地冲到衣帽间最深处的角落!那里摆放着一个用于处理废弃衣物的、厚重的金属焚烧炉(专为处理带有敏感信息的织物而设)。他粗暴地拉开炉门,将那条散发着幽香的手帕狠狠地、带着一种摧毁一切的决绝,塞了进去!
然后,他如同被恶魔追赶般,踉跄着扑向旁边的洗手台!冰冷的金属水龙头被他猛地拧到最大!
“哗——!!!”
刺骨的冷水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
尚奕将头深深地埋进冰冷的水流中!刺骨的寒意瞬间激得他头皮发麻!他拼命地、近乎疯狂地搓洗着自己的双手!一遍!又一遍!仿佛要将那沾染过手帕的、那可能残留着一丝叶蓁气息的皮肤都搓掉一层皮!
水流冰冷刺骨,冲刷着他滚烫的皮肤和躁动的神经。黑暗中,只有水流冲击陶瓷盆底的哗啦声和他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在回荡。他紧闭着眼,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闪过叶蓁宁静美好的侧脸,闪过那条手帕柔软的触感,更闪过乔安妮颈间那枚在昏暗中流转着冰冷光泽的铂金钥匙!
巨大的屈辱感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死死缠绕着他的心脏。他从未如此狼狈,如此……赤裸地被看穿!被审判!
他洗了多久?首到双手被冷水泡得发白、失去知觉,首到胸腔里的暴戾和燥热被彻底浇灭,只剩下冰冷的、劫后余生般的虚脱。
他猛地关掉水龙头,抬起头。冰冷的镜子里,映出他湿漉漉的、苍白而狼狈的脸。水珠顺着他冷硬的轮廓不断滴落,如同冷汗。他深海般的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后的、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被彻底烙印的恐惧。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目光落在那个紧闭的焚烧炉上。幽蓝的指示灯显示着内部高温焚烧的程序正在运行。那条白色的、带着致命幽香的手帕,连同叶蓁那惊鸿一瞥带来的所有悸动和危险,此刻正在那冰冷的炉膛中,化为灰烬。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他整理了一下湿透的睡袍前襟,努力平复着依旧有些紊乱的呼吸。然后,他拉开衣帽间的门,重新踏入主卧那片温暖而静谧的光晕中。
乔安妮依旧维持着之前的睡姿,仿佛从未醒来。唯有那枚铂金钥匙吊坠,在柔和的壁灯光线下,流转着温润而内敛的光泽,如同深海最深处无声的守护者。
尚奕走到床边,动作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卑微的小心翼翼。他掀开被子,躺了回去。他没有立刻靠近乔安妮,只是静静地躺在属于他的那半边床上,身体因为冷水的刺激和残留的恐惧而微微颤抖。
黑暗中,他睁着眼,望着天花板模糊的轮廓。衣帽间里冰冷的焚烧炉,主卧里妻子沉静的睡颜,宴会厅里叶蓁惊鸿一瞥的幽香,以及掌心金属烟盒那冰冷刺骨的震动……所有的画面在他脑海中疯狂闪回、碰撞。
许久,久到窗外的城市灯火都似乎黯淡了几分。他才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赎罪般的谨慎,微微侧过身。
黑暗中,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极其轻缓地、珍重无比地,握住了乔安妮放在身侧的那只微凉的手。
她的指尖柔软而安静。
尚奕紧紧握住那只手,如同握住了唯一的救赎。他滚烫的额头轻轻抵在她温凉的肩胛骨上,贪婪地汲取着那令人安心的、属于深海的气息。他闭上眼睛,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无声地浸湿了她丝质的睡袍:
“安妮……”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和一种被彻底驯服后的依赖,“……锁好我。”
黑暗中,乔安妮依旧沉睡着,呼吸均匀。唯有被他紧紧握住的那只手,指尖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回握了一下。那细微的力道,如同深海最温柔的回应,无声地接纳了他所有的狼狈与恐惧,也无声地锁紧了那根名为“深海之泪”的、无形的灵魂锁链。鸢尾的陷阱化为灰烬,深海的锚点,在恐惧的呜咽中,收紧了最后的链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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