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的餐桌像一张无形的审判台。暖黄的灯光下，氤氲的汤气模糊了父母关切的脸庞。林溪机械地咀嚼着母亲特意炖煮的、软烂入味的排骨，味蕾却如同失效，尝不出丝毫滋味。每一次吞咽都像咽下冰冷的石块，沉重地坠入她早己翻江倒海的胃里。
“溪溪，汤要趁热喝。”苏文瑾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将一碗飘着油花和枸杞的鸡汤轻轻推到她面前，“补补气。高三消耗大。”
林溪没有抬头，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用勺子舀起一勺汤。滚烫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灼痛，却丝毫暖不了她冰冷的心。
“今天数学压轴题，你说的‘新意’，具体指什么？”林振华的声音响起，沉稳依旧，却带着惯性的审视，“是思路创新还是计算复杂？你用了多长时间解的？”
林溪握着勺子的手几不可察地一紧。指尖残留的、被冰水搓洗过却依旧顽固的墨迹，仿佛在这一刻又灼热起来。那被污黑彻底覆盖的、再也无法复原的解答过程，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喉咙再次被扼紧。
“……构造辅助函数，结合二次判别式。”她的声音平板，像在复述别人的答案，没有丝毫解题成功的情绪，“时间……控制在正常范围。”她含糊地带过，迅速喝了一大口汤，试图压下喉间的哽咽和翻涌的恶心感。
苏文瑾敏锐地捕捉到了女儿声音里那丝极力压抑的颤抖和僵硬。她放下筷子，目光落在林溪始终低垂的眼睫上：“溪溪，是不是……考得不太理想？没关系，一次月考而己，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她试图安慰。
“没有！”林溪猛地抬起头，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尖锐的防御，“我说了还行！题都做完了！压力？我能有什么压力！”她的语速很快，眼神却有些发虚，不敢与母亲担忧的目光对视。那层强行糊上的冰壳，在母亲温柔的试探下，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林振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前倾，锐利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试图剖开女儿强装的镇定：“林溪，看着爸爸。到底怎么回事？你的状态很不对。”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卷子呢？拿出来我看看。”
“卷子……”林溪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那沾满墨汁、被揉捏得不成样子的残骸，被老师收走时的画面再次闪现。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卷子交了！老师收走了！有什么好看的！”她的声音失去了控制，带着明显的颤抖和一种歇斯底里的抗拒，“我吃饱了！回房做题了！”她几乎是吼出来的，转身就要逃离这令人窒息的餐桌。
“站住！”林振华的声音陡然严厉，带着一家之主的威严。他也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压迫性的阴影。
林溪的脚步钉在原地，背对着父母，肩膀却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那强行支撑的冰壳，在父亲严厉的喝问和内心巨大的恐慌撕扯下，终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溪溪！”苏文瑾也慌忙站起来，绕过餐桌快步走到女儿身边。这一次，她不再犹豫，双手紧紧抓住了林溪冰冷而颤抖的肩膀，强行将她扳了过来。
西目相对。
苏文瑾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终于看清了女儿眼中那片被强行压抑的、巨大的惊惶、恐惧和无助！那不再是冷静自持的学霸眼神，而是一个被巨大灾难击垮、茫然失措的孩子！
更让苏文瑾心头巨震的是——借着明亮的灯光，她清晰地看到了林溪卷起的、湿漉漉的校服袖口边缘，那几点刺目的、顽固的、蓝黑色的墨迹！
“这是什么？！”苏文瑾的声音陡然变了调，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手指颤抖地指向那墨迹，“你手上……袖子上……这是什么？！”
林溪的身体猛地一僵！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想藏起那耻辱的印记，却被母亲抓得更紧。
林振华也大步走了过来，目光如炬地锁定了那几点墨痕。他久经手术台、对细节异常敏锐的眼睛，瞬间将墨迹的形状、颜色和林溪此刻异常的状态联系了起来！一个可怕的猜测如同惊雷在他脑中炸响！
“你的卷子……”林振华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山雨欲来的风暴，“是不是出事了？！”
“没有！不是！我……”林溪徒劳地挣扎着，想要否认，想要维持最后的体面。然而，母亲眼中汹涌的心疼和惊骇，父亲眼中那洞悉一切、冰冷锐利的审视，作者“代码熊猫”推荐阅读《爱情？我只想考清华》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像两座沉重的大山，彻底压垮了她最后一丝强撑的力气。
所有的防线，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积压了一路的恐惧、屈辱、绝望、不甘，如同决堤的洪水，伴随着汹涌的泪水，彻底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是！是出事了！”林溪猛地抬起头，泪水疯狂地涌出，声音破碎而尖利，带着哭腔，像受伤小兽最后的哀鸣，“我的卷子！被毁了！全毁了！被后面那个废物！他用墨水泼了我一身！泼了我的卷子！我的答题卡！全黑了！看不清了！全完了！呜呜……”
她语无伦次地哭喊着，身体因为巨大的情绪冲击而剧烈颤抖，几乎站立不稳。苏文瑾紧紧抱住女儿，感受着她单薄身体里传来的剧烈颤抖和无尽的绝望，心如刀绞，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什么？！泼墨水？！”林振华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起，一股滔天的怒意瞬间席卷了他！“哪个混蛋干的？！监考老师呢？！学校怎么处理的？！”他的声音如同雷霆，震得整个客厅嗡嗡作响。
“老师……老师收了卷子……说……说会处理……”林溪在母亲怀里抽噎着，巨大的委屈和恐慌让她无法连贯说话，“可是……可是考试结束了……铃响了……我的题……我的压轴题……写满了……全看不清了……呜呜……全完了……清华……考不上了……”
“清华清华！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清华！”林振华看着女儿崩溃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震怒，他猛地一拳砸在餐桌上！碗碟震得哗啦作响！“这是严重的考试事故！是恶意破坏！学校必须给个说法！那个学生必须承担后果！”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在客厅里焦躁地踱步，拿出手机就要打电话。
“振华！你冷静点！”苏文瑾紧紧抱着哭泣不止的女儿，冲丈夫喊道，“先别管学校！你看溪溪！你看她！”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她不对劲！很不对劲！”
林振华的动作猛地顿住。他看向妻子怀里那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脸色惨白如纸、眼神涣散、浑身冰冷颤抖的女儿。这哪里还是他记忆中那个冷静、理智、目标坚定的女儿？这分明是一个被巨大灾难和压力彻底压垮、濒临崩溃边缘的孩子！
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林振华的心！他忽略了太久！他沉浸在自己的事业里，以为提供了物质保障，女儿就能像设定好的程序一样，朝着目标坚定前进！他从未真正了解过，那个“清华”的目标背后，女儿独自背负着多么沉重的山峦，她的神经早己绷紧到了极限！而今天这场荒谬的灾难，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溪溪……”林振华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惯有的沉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走到女儿身边，想伸手触碰，却又停在半空。看着女儿那被泪水浸透、写满绝望和惊惶的小脸，看着那袖口刺目的墨迹，一股深沉的、迟来的愧疚和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猛地意识到，他引以为傲的女儿，那个永远冷静自持的“学霸”，她的内心世界，早己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冰封千里，裂痕遍布。而今天这场墨水的灾难，像一把重锤，彻底将那摇摇欲坠的冰封世界，砸得粉碎。
“爸……妈……”林溪在母亲怀里，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父母脸上那巨大的震惊、心疼和恐慌，巨大的委屈和迟来的依赖感汹涌而上，她抽噎着，声音微弱而绝望，“……我……我好怕……”
这一声“好怕”，像一把最锋利的匕首，狠狠刺穿了林振华和苏文瑾的心脏！
他们终于看清了。
看清了那完美成绩单下，早己不堪重负的灵魂。
看清了那冰冷壁垒后，只是一个被逼到悬崖边、瑟瑟发抖的孩子。
看清了他们作为父母，在女儿最需要支撑、最需要港湾时，缺席了多久。
惊雷，在心底炸响。不是愤怒，而是迟来的、沉重的、足以将他们淹没的惊惧和悔恨。
客厅里，只剩下林溪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和苏文瑾无声落下的泪水。林振华僵立在原地，手机从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地毯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那象征着“清华征途”的、曾经坚不可摧的堡垒，此刻只剩下断壁残垣。而堡垒的主人，在父母迟来的惊觉与痛悔中，终于卸下了最后一丝强撑的伪装，露出了脆弱无助的、伤痕累累的内核。冰冷的墨痕，不仅毁掉了一份试卷，也彻底撕开了这个家庭长久以来刻意维持的、关于“优秀”与“独立”的假象。深渊的寒风，正呼啸着灌入每一个人的心底。
(http://www.220book.com/book/T1KF/)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