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那刺鼻的气味，混合着枇杷膏甜中带腥的味道，在林母的卧室里交织，仿佛凝成了一张沉重而压抑的网，密不透风地笼罩着屋内的一切。林母虚弱地蜷缩在丝绒靠枕上，每一阵咳嗽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肩胛骨剧烈地耸动，宛如折断的翅膀般无助。她的指缝间，漏出的丝丝血丝在米白色的枕套上，绽成了一朵朵刺目的红梅，触目惊心。
“别碰！”林母猛地拍开苏瑶递药的手，那只握着瓷勺的手用力过猛，瓷勺一下子撞在床头柜上，瞬间碎成了三瓣。她的眼神中满是警惕，声音里带着虚弱与愤怒，“张家的眼线……今早看见你进卫生局档案室……”
苏瑶没有辩解，只是沉默地蹲下身，开始拾捡地上的碎片。卧室的灯光昏黄，照着她后颈黏着的碎发，细密的汗迹顺着脖颈蜿蜒，渗进了洗得发白的衣领。当她的指尖捏起那片染血的瓷片时，动作顿了顿，忽然捻了点上面的暗红血迹凑近鼻尖，细细嗅了嗅，缓缓说道：“血里有金属锈味——这矿渣肺的病根，至少己经埋了二十年。”说完，她缓缓抬眼，目光如锐利的凿子，首首地凿进老人骤缩的瞳孔里，“您咳出来的，可不单单是病，那是张家的罪证。”
就在这时，林宇猛地撞开门，闯入屋内。他看到的，是母亲枯瘦如柴的手，紧紧攥住苏瑶的手腕。染血的帕子悠悠飘落在地，苏瑶的腕上，被指甲掐出的月牙印正渗着血珠，然而她的声音，却稳得如同冰封的河面，平静而坚定：“当年往食堂汤锅撒石棉灰的张矿长，如今管着全市环保审批，对吧？”
黑暗中，柚黑白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传来相机过卷时清脆的咔嗒声。林宇静静地站在阴影里，手中的相机镜头对准母亲惨白如纸的脸，缓缓开口：“妈，爸的遗物里有份名单——当年那些被灭口的矿工家属，现在都成了张峰的‘自愿排污证明人’。”说着，他用力甩出一沓照片，散落在地。最上面的那张，是张峰搂着环保局长，在夜总会里碰杯，照片的背景中，浓烟滚滚的排污口像一头巨兽张开的獠牙，肆意地向天空喷吐着污染物。
林母的咳嗽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扼住，戛然而止。她颤抖着摸向枕下，抽出一枚生锈的矿工铭牌，牌角清晰地刻着“林建国1987”。铭牌上的金属冷光，映亮了她眼底疯长的血丝，她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悲怆与愤怒：“你爸的骨头……还在那废矿井里……”
苏瑶没有说话，只是忽然剥开一颗枇杷糖，轻轻地塞进老人嘴里。清甜的味道在老人味蕾上漫开的刹那，她蘸着床头的血渍，迅速在糖纸上画出排污管的走向图：“河道下游的福利院，上周查出十九个血铅超标的孩子。”当糖纸被重重地拍进林宇掌心时，她指尖的血蹭过他的手背，目光坚定地看着他，“用你的镜头，还是我的命？”
楼下，门铃突然发出尖锐的嘶鸣声。透过猫眼看去，只见李梅那涂着猩红指甲油的指甲，正一下下刮擦着门板，声音尖锐而刺耳：“亲家母！我家瑶瑶的喜被落这儿了——”
林宇脸色一变，猛地将苏瑶推进衣帽间。檀香木柜门缓缓合拢，黑暗瞬间将她笼罩。在这寂静的黑暗里，她清楚地听见表嫂那尖利的笑声：“我们瑶瑶啊，怀了张总的孩子跑路，眼下正找私人诊所处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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