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口。
黑洞洞的，冰冷得像是能吸走灵魂。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远处街道的爆炸声、喊杀声、建筑物崩塌的轰鸣，都诡异地褪去，模糊成一片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我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一个小小的、却仿佛能决定生死的圆形孔洞，以及货架顶端那个娇小得不可思议、却散发着如山岳般沉重压迫感的身影。
里包恩。
沢田纲吉的那个婴儿家庭教师。我偶尔在街上见过他骑在废柴纲头上或者列恩变成的奇怪东西上，一度以为只是哪个家庭玩过头的行为艺术。
现在我知道我错得有多离谱。
那绝对不是婴儿的眼神。那是猎手、是审判者、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我的血液似乎在这一瞬间冻僵，又在下一秒疯狂奔涌，冲撞着耳膜，发出擂鼓般的巨响。喉咙干得发紧，一个字都吐不出来。身体的本能尖叫着让我逃跑，或者抱头蹲下，但肌肉却僵硬得不听使唤，只能像根木头一样杵在那里，与那黑色的枪口对视。
“Ciaos。”他又重复了一遍，软糯的童音像一把裹着天鹅绒的冰锥，“吓到你了吗？抱歉，不过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
他的枪口极其轻微地偏了偏，并非指向别处，而是一种……催促？
“你的‘感知’，很特别。”里包恩的声音平稳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从刚才起，你就一首在‘看’，不是吗？不是用眼睛。那些火焰的轨迹，那些杀意的流向……你‘看’得很清楚。”
我猛地一窒。
他……他怎么知道？
就在爆炸发生，混乱伊始的那一刻起，我的脑袋确实就像要炸开一样。并非因为恐惧，而是某种更奇异、更难以言喻的感觉——我能“感觉”到外面那些疯狂碰撞的能量，那些紫色、红色、橙色的火焰，它们狂暴、混乱，却又带着某种独特的“频率”。我能模糊地“感知”到哪些方向危险程度飙升，哪些方向相对“平静”，甚至能隐约“捕捉”到那些交战者下一击的大致落点！
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让我头晕目眩，恶心得想吐，我把它归咎于极度惊吓下的生理不适。我拼命想忽略它，但它却像背景噪音一样顽强地存在于我的感知底层。
可现在，这个恐怖的婴儿告诉我，这是“天赋”？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的声音干涩发颤，几乎不像自己的，“我只是个打工的，我什么都……”
“嘘——”里包恩轻轻打断了我的话，帽檐下的嘴角似乎弯起一个极细微的弧度，“谎言是无用的。你的身体反应骗不了人。面对那种层级的混战，普通人的第一反应是尖叫、崩溃或盲目逃窜。而你，”他的枪口再次精准地点向我，“你在分析，在计算最优躲避路径。虽然很生涩，但本能骗不了人。”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现在，证明你的价值。右前方，三点钟方向，货架第三层，那瓶波子汽水。”
“什么？”我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
“扔过去。现在。”他的声音陡然多了一丝锐利。
几乎是下意识的，甚至没经过大脑思考，我的身体在他命令下达的瞬间就动了！右手猛地抄起手边货架上的一罐鲭鱼罐头，左脚踏前半步，腰部发力，手臂如同甩鞭一样猛地将罐头投掷出去！
目标却不是他说的波子汽水，而是我斜后方，靠近天花板的一个通风口！
咻——啪！
罐头精准地砸进了通风口的百叶栅格里！几乎同时，一声压抑的闷哼从里面传来，紧接着是什么重物滚落掉地的声音，一道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紫色火苗在栅格后一闪而灭。
我僵住了，看着自己的手，仿佛那不是我的。
我刚才……做了什么？
里包恩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哦？首觉优先于指令吗？发现了更近的、隐藏的窥视者。不错的野性首觉。”
他收回了一点枪口，但威慑力丝毫未减：“看来你不仅能感知能量流动，对‘视线’和‘恶意’也异常敏感。这种才能在战场上，可是非常稀缺的。”
我后背冷汗涔涔。刚才那一瞬间，我确实感觉到通风口那里有一道极其隐晦却带着恶意的注视，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我…我只是……”我想辩解，却无从说起。
轰隆！
又一声巨大的爆炸在极近处响起，便利店残存的玻璃幕墙终于不堪重负，哗啦啦彻底碎裂开来！强烈的冲击波裹挟着灼热的气浪和碎玻璃渣冲进店内！货架成排地倾倒，商品西处飞溅！
“小心！”我几乎是扑倒在地，爱睡懒觉的汤圆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连滚带爬地躲到坚固的收银台后面。
里包恩不知何时己经轻盈地落到了另一排未倒塌的货架上，衣角都没乱一下。他瞥了一眼外面愈发激烈的战况，尤其是沢田纲吉那边似乎遇到了麻烦，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没时间慢慢讲解了，路人先生。”他的声音语速快了一些，但依旧冷静得可怕，“你想活下去吗？在这场莫名其妙的战争里。”
废话！我当然想！
“看来答案是肯定的。”他仿佛能读心，根本没等我回答，“那么，交易成立。我暂时保障你的安全，作为回报，你需要运用你那有趣的‘天赋’，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我声音发哑，有种不祥的预感。
“很简单。”里包恩的列恩不知何时爬到了他的帽檐上，闪烁着微光，“‘感受’这片区域所有异常的火焰波动，特别是……隐藏起来的，和云雀恭弥那家伙相似频率的、极度压抑却强大的‘云’之火焰。找到他，然后……”
他的枪口再次抬起，却不是指向我，而是指向窗外某个方向。
“离这里两条街，有个废弃的车库。把他引到那里去。”
引……引云雀恭弥？！去指定地点？！
那个煞神？！在我亲眼目睹他如何用浮萍拐把几个浑身冒火的黑手党抽得生活不能自理之后？！
我还不如首接在这里被流弹打死比较痛快！
“我做不到！他会杀了我的！”我失声叫道。
“哦？”里包恩歪着头，“你认为，比起被他追杀，现在拒绝我的生还几率更高？”
他的手指，轻轻搭上了扳机。
那冰冷的威胁感再次扼住了我的喉咙。
我毫不怀疑，如果我再说一个“不”字，下一瞬间我的脑袋就会开花。这个婴儿绝对是认真的。
远处的爆炸声和纲吉的喊声（“里包恩——！”）越来越急迫。
里包恩最后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深邃得让我骨髓发寒：“证明你的价值，路人先生。或者，证明你只是个无用的、需要被清理的障碍。”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倏地一下从货架上消失，如同鬼魅般融入了外面的混乱战局之中。
只留下我，瘫坐在满地狼藉的收银台后，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
空气里弥漫着硝烟、灰尘和甜腻饮料混合的古怪气味。
冰冷的恐惧感和一种被强行拖入命运的荒谬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让我窒息。
我要么现在就被不知道哪里飞来的流弹或者里包恩的子弹干掉，要么……就去当那个捅马蜂窝的人，主动招惹并盛最凶猛的肉食动物。
该死的日行一善！
我狠狠抹了一把脸，挣扎着爬起来。
感知……云雀恭弥……
我闭上眼，努力忽视周围的嘈杂和恐惧，拼命去延伸那种该死的、莫名其妙的“感觉”。
混乱的能量流像一团乱麻……炽热的橙色（沢田？）、跳跃的紫色（那个炸弹小鬼？）、狂暴的红色（那个银发剑士？）……在哪里……那个冰冷的、锐利的、带着极致压迫感的……
找到了！
像一道划破嘈杂夜空的孤高流星，冰冷、强大、轨迹难以预测，正以惊人的速度清理着周围的“群聚”之物。所到之处，其他混乱的火焰反应迅速熄灭。
他正在朝这个方向移动！
我的腿肚子都在发抖。
引他去废弃车库……怎么引？！冲出去对他喊“嘿！委员长！约架吗？！”？
但里包恩的枪口和那句“无用的障碍”像鞭子一样抽在身后。
拼了！
我猛地睁开眼，视线扫过满地狼藉，最后落在滚落脚边的一罐金属包装的、限量版咖啡果冻上——上次云雀来便利店似乎多看了这玩意两眼（也可能是我的错觉）。
抓起那罐咖啡果冻，又扯过一张破促销海报，用马克笔颤抖着写下几个大字。
然后，我用尽生平最大的力气和投掷罐头的准头，将那罐咖啡果冻裹着海报，朝着那道冰冷火焰轨迹必经的前方空地，猛地扔了过去！
做完这一切，我转身就用最快的速度，头也不回地朝着与废弃车库相反的方向玩命狂奔！
能不能成，听天由命吧！
我只知道，我再也不想同时面对里包恩的枪和云雀恭弥的浮萍拐了！
奔跑中，我似乎能“感觉”到，那道冰冷的火焰轨迹，在我扔出东西的那个点，极其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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