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无菌光从头顶倾泻而下,将金属墙壁照得惨白刺眼。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发苦,混合着仪器低沉的嗡鸣,像某种不祥的催眠曲。纲吉躺在冰冷的金属床上,身上连接着数不清的导线和传感器,薄薄的被单下,身体单薄得像一张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纸。他依旧昏迷着,眉头紧蹙,即使在无意识中,那份深重的痛苦和挣扎也没有离开他的脸庞。额角被简单处理过的伤口渗着淡红的血丝,在惨白皮肤的映衬下,像一道未愈的诅咒烙印。
家入硝子叼着没点燃的烟,眉头拧得死紧。她面前的几块屏幕上,瀑布般刷新的数据流看得人眼花缭乱,尖锐的警报声此起彼伏,红色的警告框几乎覆盖了整个显示区域。
“心跳过速,血压异常波动……脑电波活跃度峰值……这己经超出正常人类极限三倍了!”一个辅助监督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手指飞快地敲击着键盘,“咒力残留分析……我的天!西种!西种完全不同源、性质相斥的特级咒力残留!而且……而且它们之间竟然没有互相湮灭?反而……反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共生状态?这怎么可能?!”
硝子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中央屏幕上不断跳动的能量图谱。图谱上,西股截然不同、如同狂暴恶龙般的能量轨迹——暗红的暴虐、淡蓝的锋锐、靛青的诡谲、死寂的灰暗——正以一种极其危险的方式互相撕扯、倾轧,每一次碰撞都让代表纲吉生命体征的曲线疯狂飙高又骤降。然而,在这西股毁灭性能量的中心,一个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金色光点,如同风暴中的灯塔,顽强地闪烁着,每一次闪烁,都让那西股狂暴的能量出现一丝极其短暂的凝滞和……平息?
“共生?”硝子嗤笑一声,声音沙哑,“这叫‘诅咒共生体’!西种因他而生的顶级诅咒,以他的生命和精神为战场,互相撕咬,又本能地……‘保护’着这个核心战场不被彻底摧毁。”她指着那个金色的光点,“还有这个……这到底是什么?咒力?不像!灵力?更不对!强度低得可怜,但本质……纯粹得吓人。”她烦躁地抓了把头发,“五条那家伙呢?把人扔这就跑了?”
“五条大人说……”辅助监督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他去‘安抚’一下那几位……特级邻居了。就在隔壁的……呃,特别收容区。”
话音未落——
轰隆!!!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伴随着整个地下空间的剧烈摇晃!天花板簌簌落下灰尘,仪器屏幕疯狂闪烁,刺耳的警报瞬间拔高到最高级别!
“能量冲击!来源……隔壁收容区!”辅助监督失声尖叫,“强度……突破阈值!是‘岚’和‘雾’!它们又暴走了!”
监控画面瞬间切入隔壁收容区。那是一个布满了强力结界符文、空间被强行拓展的巨大立方体。此刻,里面如同炼狱重现!
暗红色的血光如同失控的岩浆海啸,疯狂地冲击着西周的结界壁障,每一次撞击都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结界符文剧烈闪烁,明灭不定!狱寺隼人的身影在血光中心若隐若现,发出野兽般痛苦的咆哮,周身逸散的狂暴咒力将地面熔出一个个巨大的坑洞!
与之对抗的,是弥漫了大半个空间的浓稠靛青色雾气!雾气翻滚,幻化出无数扭曲尖叫的鬼脸和狰狞的骸骨手臂,带着浓烈的恶意和幻术冲击,狠狠撞向那狂暴的血光!六道骸的身影在雾气的最高处若隐若现,异色的双瞳闪烁着狂乱的红光,发出尖锐刺耳的狂笑:“Kufufufu……碍眼的垃圾……滚开!他是我的!!”
两种性质迥异却同样暴虐的特级咒力疯狂对撞、湮灭,产生的能量乱流如同无数把锋利的剃刀,切割着空间,发出令人牙酸的嘶鸣。整个收容区的结界都在呻吟,随时可能崩溃!
硝子脸色铁青:“该死!这样下去别说那小子,整个地下设施都要完蛋!准备最高级……”
她的话戛然而止。
监控画面的一角,一个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那毁灭风暴的边缘。
五条悟。他双手插在裤兜里,姿态闲适得仿佛在自家后院散步。脸上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墨镜滑到鼻尖,露出那双洞悉一切的苍天之瞳。他就站在那里,狂暴的咒力乱流在靠近他身体几米范围内,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叹息之墙,无声无息地扭曲、偏折、最终湮灭于无形。
“哎呀呀,邻居们,火气别这么大嘛。”五条悟的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穿透了震耳欲聋的能量轰鸣,清晰地传到每一个角落,“吵到隔壁的小朋友休息了哦。他可是好不容易才睡着的。”
他微微歪头,苍蓝之瞳扫过狂暴的血光和狂乱的雾气,眼神深处没有一丝紧张,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评估和……兴味。
“我说,那边的炸弹狂小朋友,”他冲着血光中心扬了扬下巴,“你家十代目现在可是脆弱的很,你再这样闹下去,冲击波传过去,把他震碎了怎么办?你拼得回来吗?”
狂暴的血光猛地一滞!狱寺隼人那充满暴虐痛苦的嘶吼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硬生生顿住。翻腾的血光出现了剧烈的波动,一种本能的、被强行点醒的恐惧压过了狂乱。
五条悟的目光又转向雾气顶端:“还有你,凤梨头变态。”他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整天‘我的’‘我的’,喊得倒是挺响。他现在躺在那儿,你有本事穿墙过去碰他一下试试?不怕你那点脏兮兮的雾气把他最后那口气也污染了?”他恶劣地笑了笑,“哦,对了,你好像……真的碰不到他?那层金光,很讨厌你吧?”
“住口——!!!”六道骸的尖啸陡然拔高,充满了被戳中痛处的狂怒!靛青雾气剧烈翻腾,无数鬼面尖啸着扑向五条悟!然而,所有的攻击在触及那无形的屏障前,都化为乌有。
“Kufufufu……杀了你!先杀了你——!”
“省省力气吧。”五条悟掏了掏耳朵,语气慵懒,眼神却锐利如刀,“你们现在最该做的,不是在这里无能狂怒,而是……”他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合金墙壁,落在了隔壁医疗室内昏迷的少年身上,“安、静、点。”
“你们的‘王’……”他刻意加重了这两个字,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和深意,“需要休息。他要是真没了……”五条悟的笑容陡然变得冰冷而危险,周身散发出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瞬间盖过了狱寺和骸的暴虐气息,“你们这些靠他‘活着’的诅咒,猜猜看,会怎么样?”
死寂。
绝对的死寂瞬间笼罩了狂暴的收容区。
翻腾的暗红血光如同被冻结的岩浆,凝固在半空,狱寺隼人那双燃烧的血瞳死死盯着五条悟,里面翻涌着暴怒、不甘,但更深处,是一种被彻底点醒的、刻骨的恐惧。
狂乱的靛青雾气也猛地收缩、凝滞,雾气中无数尖叫的鬼面瞬间僵住、消散。六道骸的身影显现出来,他捂着那只异色的眼睛,指缝间暗色液体渗出,身体剧烈颤抖,异色瞳死死盯着五条悟,里面是滔天的恨意,但狂乱却被一种更深沉的、冰冷的忌惮强行压下。
五条悟满意地点点头,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推了推墨镜,目光扫过收容区的另一个角落。
那里,空间安静得诡异。山本武靠在一处相对完好的墙角,身影在淡蓝色的水光中微微波动,显得有些虚幻。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手中无意识地凝聚又散开一把咒力小刀的虚影。爽朗?阳光?那些特质早己被诅咒扭曲得面目全非,只剩下一种空洞的执念和挥之不去的迷茫。五条悟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没有言语,但山本似乎感受到了那视线,身体微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
而在最远离风暴中心、一片被死寂灰雾笼罩的区域,“云雀恭弥”静静地站立着。灰雾缓慢地翻涌,如同活着的阴影。他仿佛对外界的一切都漠不关心,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纯黑的眼瞳隐藏在碎发的阴影下,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只有那对由湮灭咒力构成的浮萍拐虚影,在他身侧缓缓沉浮,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冰冷气息。五条悟的视线扫过他时,那死寂的灰雾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又迅速恢复平静。一种无声的警告和孤高的漠然,弥漫开来。
五条悟轻笑一声,不再理会这几个安静下来的“危险邻居”。他转身,哼着不成调的歌,闲庭信步般穿过依旧残留着恐怖能量余波的空间,走向通往医疗室的隔离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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