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狱”。
“长城”基地最深处，一个连代号都透着不祥气息的地方。
这里的墙壁，由一米厚的铅、钨合金与一种未知的、能吸收能量的黑色陶瓷复合而成。空气中弥漫着低温惰性气体的味道，冰冷、压抑，足以让任何心志不坚的人在此地待上一分钟就彻底发疯。
而在这座终极监狱的正中央，那个光滑如镜的黑色球体，正静静地悬浮着。
它像一颗被放逐的、死去的星辰，沉默、孤寂，却又散发着一种能吞噬万物的、源自宇宙诞生之初的恐怖。
这一次，陈明是独自一人走了进来。
厚重得如同金库大门的隔离闸，在他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没有龙振国的注视，没有苏琳的担忧，这里，只剩下他，和那个被囚禁的“魔鬼”。
陈明走到黑球面前，盘腿坐下。
他没有急于动用那颗“魔鬼的种子”，而是先让自己彻底平静下来。他回想着之前两次与“量子幽灵”接触时的感觉，一次是欺诈，一次是狩猎。
那两次，他都是被动的，都是在应对危机。
而这一次，他要主动出击。
“我知道，你想出来。”陈明闭着眼睛，在灵魂中，对着那颗悬浮在意识深处的绿色小树发出了意念，“我也知道，你饿了。”
他缓缓地，小心翼翼地，释放出一丝自己的精神力，像一根柔软的触须，轻轻地、试探性地，触碰向那个黑色的球体。
就在触碰的瞬间！
嗡——
一股狂暴的、充满了混乱与毁灭欲望的意识洪流，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他那根精神触须，疯狂地反扑而来！
“食物！”
“自由！”
“撕裂！毁灭！吞噬！”
无数个充满了恶意的、支离破碎的念头，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
陈明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要被这股洪流彻底撕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脑海中的那棵绿色小树，猛地绽放出一阵妖异的绿光！
那股狂暴的意识洪流，在接触到绿光的瞬间，就像是遇到了天敌一般，发出了无声的尖啸。它不再攻击陈明的灵魂，而是绕开了他，全部被那棵绿色的小树贪婪地吸收了进去！
小树的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翠绿、更加晶莹剔透。
而陈明的意识，也第一次，借助小树作为“翻译”和“过滤器”，清晰地“看”到了“量子幽灵”的本质。
那是一片混乱的、由无数个破碎规则和悖论组成的、永不休止的逻辑风暴。它没有实体，没有核心，它本身就是一场永恒的、自我毁灭又自我重生的灾难。
难怪它会被称为“万妖之祖”。因为它本身，就是混乱的化身。
“原来……是这样……”陈明忍着灵魂被撕扯的剧痛，眼中却闪烁着明悟的光芒。
他明白了。
想靠“驯服”来掌控它，根本不可能。因为混乱，是无法被驯服的。
想靠“吞噬”来壮大自己，也极度危险。因为吃多了“垃圾”，自己也会变成“垃圾”。
唯一的办法，就是……理解它，模仿它，最后……超越它！
陈明改变了策略。
他不再试图去吸收“量子幽灵”的力量，而是将那棵绿色小树当成一个“路由器”，将自己当成一个“观察者”。他任由那股混乱的意识洪流冲刷着自己，他则像一个最疯狂的冲浪者，在这片毁灭的风暴中，寻找着可以驾驭的浪潮。
他在学习混乱。
学习如何将自己的量子信息态，变得像对方一样，毫无逻辑，毫无规律，毫无破绽。
这是一个极其痛苦的过程。他感觉自己的思维模式，正在被一点点地解构、打碎、重组。他时而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块石头，时而又觉得自己变成了一缕光，时而又觉得自己根本不存在。
时间，在“镇狱”中失去了意义。
观察室外，苏琳和龙振国，只能看到仪器上一片死寂的数据，和那个如同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三天。
陈明，终于睁开了眼睛。
那一刻，他的眼中，没有焦点，没有情绪，只有一片如同宇宙般深邃的、空洞的混沌。
他缓缓地，站起身。
然后，在外面监控屏幕前所有人的惊骇注视下，他的身体，就那样……凭空地，从所有仪器的扫描中，“消失”了。
不是隐身，不是瞬移。
而是从所有的雷达、热成像、生物电场探测、乃至最基础的光学监控中，彻底地、逻辑上地，蒸发了。
他明明就站在那里，但所有的机器，都“看”不到他。
“他……他成功了……”苏琳用手捂住嘴，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颤抖。
他成功地，为自己，披上了一件用“混乱”编织而成的、完美的“量子斗篷”。
而此刻，在陈明的意识深处，那棵绿色的小树，己经长出了第西片、第五片叶子。
那个来自深渊的、充满了恶意的低语，也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这一次，它不再是破碎的音节，而是一句完整的、带着一丝嘲弄和诱惑的话语。
它说：
“……你以为，你学会了我的语言……却不知道，我，才是语言本身……”
“……来吧，我可爱的‘同类’……让我看看，我们能用这门语言，创造出怎样……伟大的……艺术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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