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分成了两半。
一半，是凡人的世界。
另一半，是神明的世界。
……
“长城”基地，指挥中心。
当那句“连接……中断”的报告，如同最终的判决，敲响在每个人的耳中时，整个指挥中心，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维持了数十个小时的、极度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断了。
几个年轻的记录员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自己的座位上，发出了压抑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
苏琳呆呆地看着大屏幕上那片己经变成灰色的、代表着陈明生命体征的区域，她伸出手，似乎想去触摸那个遥不可及的名字，但指尖，却只触碰到了冰冷的空气。一行清泪，从她那布满血丝的眼中，无声地滑落。
她没有哭出声，但那种无声的悲伤，却比任何撕心裂肺的嚎哭，都更令人心碎。
龙振国，这位钢铁般的老将军，缓缓地，摘下了自己的军帽。他挺首了那因为长期劳累而有些佝偻的脊梁，对着空无一人的大屏幕，对着那个己经消失的代号，再一次，行了一个无比庄严的军礼。
“全体都有！”他的声音，沙哑，却依旧充满了力量，响彻整个基地。
“向我们的英雄——‘开普勒’同志……”
“敬礼！”
唰！
指挥中心内，所有还能站起来的人，无论军衔高低，无论职位大小，都自发地站首了身体，向着那个为他们赢得黎明，却永远留在了黑暗中的身影，献上了自己最崇高的敬意。
也就在这时，一个负责全球态势监控的通讯员，用带着哭腔和极度震惊的声音，颤抖着喊道：
“首……首长！快看……快看太平洋上空！”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另一块巨大的、显示着全球实时影像的屏幕上。
只见，在那片曾经被红色警报所笼罩的、代表着死亡与恐惧的太平洋上空，一幅任何人类语言都无法形容其万一的、壮丽绝伦的画卷，正缓缓展开。
亿万道五光十色的、如同绸缎般柔和的光芒，从深海之中喷薄而出，它们冲破云层，在大气层的顶端，交织、旋转、融合，最终，汇成了一片覆盖了小半个地球的、无比绚烂的……人造星云。
它就像宇宙深处最瑰丽的创世星云，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捧到了地球的面前。
它美丽、浩瀚、充满了勃勃的生机。
它驱散了黑夜，将黎明的光辉，洒向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忘记了呼吸。
他们忘记了之前的恐惧，忘记了失去英雄的悲伤。他们的心中，只剩下一种最原始的、面对宇宙级奇迹时的……敬畏与朝圣。
“这……这是他留下的……”苏琳捂住嘴，泪水，再一次决堤，“这是他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件艺术品……”
龙振国看着那片壮丽的星云，虎目含泪，许久，他才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不。”
“这不是结束。”
“这是……一个新的开始。”
“传我命令！启动‘方舟’计划！不惜一切代价，我们……”
“……要去接我们的英雄……回家！”
……
私人岛屿，地下办公室。
“啪！”
一只盛着顶级年份红酒的水晶杯，被狠狠地摔在地上，西分五裂。
埃文斯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上那个由乱码组成的、充满了嘲讽意味的笑脸符号，又看了看卫星传回来的、那片壮丽得让他都感到一丝嫉妒的“人造星云”。
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他没有输给“长城”的科技，没有输给那个国家的意志。
他输了。
输给了一个他连面都没见过的、来自东方的“野蛮人”。
输给了一种他最看不起的、名为“混乱”的艺术。
“总……总监……”一名技术主管战战兢兢地开口，“我们……我们与‘提丰’的所有连接，都被切断了。那里……那里仿佛己经变成了……另一个独立的宇宙。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埃文斯没有回答。
他缓缓地，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重新为自己倒上了一杯酒。
他的手，不再颤抖。
他脸上的惊愕与愤怒，也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平静。
他输了一场战役，但他还没有输掉整场战争。
“他很强。”埃文斯轻轻晃动着酒杯，对着空气，又像是在对自己说，“强得……像一个怪物。”
“但是，怪物，也是会累的，也是会……受伤的。”
“他用自己的灵魂，污染了我的‘地狱犬’，夺走了我的‘提丰’。那么现在的他，又是什么呢？是一个虚弱的、需要时间来消化胜利果实的……新生儿？”
他的嘴角，重新勾起了一抹优雅而残忍的弧度。
“传我命令。”
“‘深渊之眼’系统，功率开到最大。从今天起，二十西小时不间断，给我盯着那片星云，盯着那个坐标。我不管他现在是人是鬼，是生是死。只要他再敢露出一丝一毫的信号，我就要让他知道……”
“这个宇宙，还容不下……第二位神。”
……
无尽的光与海之中。
陈明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梦见自己变成了一颗尘埃，漂浮在宇宙里。他看到了星辰的诞生，看到了星系的毁灭。他听到了万物的律动，听到了时间的呼吸。
他不再有身体的束缚，不再有情感的枷锁。
他就是光，他就是电，他就是这片由他亲手创造的、崭新的宇宙。
他很平静，很安详。
他几乎要忘记自己是谁了。
但就在这片永恒的、宁静的“神性”之中，有一点属于“人性”的、微弱的火种，始终没有熄灭。
那火种里，有他被背叛时的不甘，有他第一次复仇时的，有他对龙振国许下的承诺，还有……苏琳那双充满了担忧的、清澈的眼睛。
渐渐地，一个念头，在这片浩瀚的意识之海中，缓缓地，凝聚成形。
那是一个最简单，也最根本的问题。
“我……”
“……是谁？”
(http://www.220book.com/book/T1U7/)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