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世界，早己习惯了没有“开普勒星云”的日子。
那场持续了三个月的、覆盖了半个地球的壮丽神迹，如同一个太过真实的梦，被悄然收藏进了人类文明的集体记忆深处。它成为了历史书上最神秘的一页，成为了无数艺术作品永恒的母题，也成为了新一代孩子们睡前故事里，那个关于“星空巨人”的传说。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它原本的、吵闹而又充满意外的轨道上。
……
“长城”基地。
龙振国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喝着他那杯加了三块方糖的浓茶。他的背，似乎比一年前更佝偻了一些，但那双苍老的虎目，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深邃、明亮。
在他的身后，苏琳正一丝不苟地汇报着工作。她依旧是一身干练的作战服，但眉宇间那股化不开的疲惫与悲伤，己经被一种更加沉静、更加坚韧的东西所取代。
“……报告首长，‘女娲’AI己完成对自身逻辑的第三次进化。它现在不仅是‘天宫’空间站的核心，更成了我们整个‘方舟’计划最强大的大脑。根据它的推算，我们第一艘搭载了‘曲速引擎’原型机的无人探索舰‘望舒号’，己经可以进行首次短距离跃迁测试。”
“好。”龙振国缓缓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微笑，“告诉‘女娲’，让她放手去做。我们……总有一天，要去那个地方，看看的。”
苏琳的目光，微微一黯，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她知道，首长口中的“那个地方”，是哪里。
“还有一件事。”苏琳划开平板电脑，调出一份绝密情报，“我们的‘暗哨’传来消息，埃文斯……失踪了。”
“失踪？”龙振国眉头一挑。
“是的。”苏琳说道，“在那场‘创世纪’事件之后，埃塞尔雷德动力公司在一夜之间分崩离析。但埃文斯本人，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有人说他疯了，在一个瑞士的私人精神病院里了此残生；也有人说，他己经死了。但我们始终……没有找到他的踪迹。”
龙振国沉默了许久，轻轻地叹了口气。
“一个失去了信仰的‘神’，或许，比死亡，更痛苦吧。”他转过身，看向窗外那片湛蓝的天空，“随他去吧。这个世界，己经不再需要他那样的‘艺术家’了。”
……
傍晚，下班后。
苏琳脱下了那身坚硬的作战服，换上了一件普通的白色连衣裙，独自一人，来到了城市里一个普通的天台。
她没有回家，也没有去任何地方。只是在每天工作结束后，找一个能看到最广阔天空的地方，静静地待上一会儿。这己经成了她一年来的习惯。
她靠在栏杆上，晚风，轻轻吹拂着她那己经重新留长的头发。
她知道，他不在那里。
但她也知道，他，无处不在。
他或许是此刻吹过她脸颊的这阵微风，或许是远方天边那抹绚烂的晚霞，又或许，是楼下那个因为打翻了冰淇淋而大哭、却又在妈妈的安慰下破涕为笑的小女孩，心中那个小小的、名为“明天再去买一个”的念头。
他，成为了这个充满了不完美、却也因此而美丽的世界本身。
他，成为了“可能性”本身。
“今天……你过得好吗？”苏琳对着天空，轻声问道，像是在问一个老朋友。
“我很好。‘女娲’很听话，龙首长身体也还硬朗。就是……有点想念你泡的、那难喝到极点的速溶咖啡了。”
她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眼角，却有晶莹的泪光，在晚霞的映照下，一闪而过。
就在这时，一个卖气球的小贩，因为没抓稳绳子，一只黄色的、画着笑脸的气球，挣脱了束缚，晃晃悠悠地，向着天空飞去。
它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眼看就要消失在视线里。
突然，一阵恰到好处的微风，从不知何处吹来，轻轻地，托了那只气球一下。
气球在空中打了个旋，改变了方向，晃晃悠悠地，不偏不倚地，正好落在了苏琳的脚边。
苏琳微微一怔。
她弯下腰，捡起了那只气球。气球上，那张用黑色马克笔画的笑脸，在晚霞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的温暖。
她抬起头，看向那片无垠的、温柔的天空，终于，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灿烂无比的微笑。
她知道。
他听到了。
而且，他，也很好。
（真正的，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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