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别无选择地留在了孤儿院，只能抱着一丝渺茫的期待，等那个或许永远不会到来的消息。
彼得在这段时间里帮了我太多。我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喜欢我——或许是因为我长得并不算难看。可一想到自己的未来，想到那份虚无缥缈的幸福，我便不敢轻易接下这份少年纯粹的心意。
如今，孤儿院里但凡西十岁以下的女人，几乎都开始接客了。每当那些浑身散发着酒气的臭男人出现在院里，我都觉得无地自容，再也没勇气待在屋里，只能默默走到门外，找个安静的角落坐下，双手托着腮帮子发呆。
这孤儿院本就处在城市边缘，周围一片破败。不远处的街头，总能见到些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的叫花子，要么伸出脏兮兮的手向路人乞讨，要么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这般光景实在让人怜悯，可谁会在这里慷慨解囊呢？这儿的人大多自顾不暇，哪还有余钱施舍给旁人。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撞进眼帘——瞧着竟有几分像里奥先生。可离得远，他的模样又和往日判若两人，我实在不敢确认。真的是他吗？若真是里奥先生，他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无数疑问在心头打转，我却迟迟没勇气上前问个究竟……
“艾莉塔？孩子……”
那声呼唤熟悉又带着几分沧桑，我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站在面前的，竟然真的是里奥先生。
我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这位曾经镇上最大的养殖户。记忆里他圆润的脸庞瘦得只剩一把骨头，颧骨高高凸起；身上那件衣裳破旧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满是补丁和污渍；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左腿，走路时一瘸一拐，显然受了伤。
“里奥先生，您怎么会在这里？”我忍不住脱口而出，声音里满是诧异。
可里奥先生只是默默凝视着我，嘴唇微微颤动，像是有满肚子的话要说，最终却一个字也没吐出来。他那双曾明亮有神的眼睛此刻黯淡无光，藏着化不开的疲惫和哀伤。
望着他这副可怜模样，我的同情心瞬间涌了上来。虽说许久未见，可过去他对我的关爱和教导，桩桩件件都在眼前。我毫不犹豫地走上前，轻轻拉住他的手：“里奥先生，不嫌弃的话，跟我回孤儿院吧，至少能暂时避避外面的风雨。”
走到孤儿院门口时，屋里隐隐约约传来女人的叫声，在昏暗的空气里格外刺耳。里奥猛地转头看我，眼中满是不解和困惑，显然想从我这儿得到答案。
他这一问，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被火烤过似的。迟疑了好一会儿，我才结结巴巴地说：“这……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能……可能是哪个孩子做噩梦了吧。”说完这话，连我自己都觉得牵强得可笑。
里奥听完轻轻叹了口气，眼神里淌出几分同情与怜悯：“唉，这世道真是不容易啊，苦了你们这些善良的人了……”
我赶紧岔开话题，强挤出笑容：“孩子们正在午睡呢，咱们得小声点，别吵醒他们。您先坐会儿，我去厨房给您弄点午饭。”心里明明清楚冰箱里没多少食材，可我还是想尽力给他做顿像样的饭。
进了厨房，我翻箱倒柜地找，总算发现了些蔬菜和肉类。数量不多，但凑几道菜还是够的。洗菜、切肉、炒菜……不一会儿，厨房里就飘出了阵阵香气。
看着里奥大快朵颐的样子，我深吸一口气，打算把我的计划告诉他。
“里奥先生？”我轻声唤道。
回应我的只有他吭哧吭哧埋头吃炖菜的声音。
“里奥先生！”我提高了音量。
还是没反应。
“里奥先生！！”我干脆扯着嗓子喊，非要让他注意到我不可。
里奥终于抬起头，嘴巴鼓鼓囊囊的，含糊不清地问：“怎么了，艾莉塔？”
我攥紧拳头，鼓起勇气说：“里奥先生，我想去找凯撒，哪怕只有一线生机。”
里奥咽下嘴里的食物，眉头一皱：“谁是凯撒？”
“是……是我现在的监护人，”我临时给他安了个稳妥的身份，“他去参军，后来被俘虏了。”
“这太危险了，艾莉塔，”他立刻摇头，“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我定定地看着他，眼神无比坚定：“我不怕。我不能就这么放弃他。而且，我在这里也看不到希望，与其苟延残喘，不如勇敢一次。”
里奥沉默了好一会儿，眉头紧锁，最后缓缓开口：“你要是真决定了，我陪你一起去。不过……我得先凑点钱和食物。”
“面包会有的，钱也会有的，办法总会有的！”我连忙答应，心里燃起一丝希望。
可就在这时，迷途少女与流浪骑士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迷途少女与流浪骑士最新章节随便看！彼得突然闯了进来——他显然偷听到了我们的对话。
“你不能走！”彼得的声音里裹着哭腔，手指却像小钳子似的攥着我的袖口，不肯松开。他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滑，滴在我手背上，温温的，带着点让人心慌的黏意。“那些男人看你的眼神……我怕。”他低下头，额前的碎发遮住眼睛，声音小得像蚊子哼，“我知道我还小，干不了重活，也挣不来面包，可我会跟着你。你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我能给你跑腿，能帮你看路……”
我轻轻扯了扯袖口，没扯开，只好弯下腰，平视着他泛红的眼睛。“彼得，”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稳当些，“你送我的那只草编兔子，我一首放在贴身的布袋里呢。”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受惊的小鹿，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却忘了掉下来。“真的？”
“真的。”我从布袋里掏出那只小兔子，草编的纹路被得发亮，“你看，一点都没坏。”
他的脸“腾”地红了，从脸颊一首红到耳根，手不自觉地松了松，却还是没完全放开我的袖口。“那……那你还要走吗？”
“嗯，要走。”我把兔子重新放回布袋，轻轻拍了拍，“但我答应你，一定会回来。等我回来的时候，说不定你己经长得比我还高了。”
他抿着嘴唇，半天没说话，忽然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塞给我。是一只更小的草编兔子，比之前那只还要精致些，耳朵尖尖的，还沾着点新鲜的草汁。“这个……这个也带着。”他的声音结结巴巴的，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路上……路上看到它，就像看到我在跟着你一样。”
我捏着那只小草兔，指尖碰到他的指尖，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他的脸更红了，我也觉得脸颊发烫，心跳得像揣了只小兔子，“咚咚”地撞着胸口。
“好，我带着。”我把小草兔也放进布袋，和大兔子并排躺着，“等我回来，你教我编个更大的，好不好？”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亮闪闪的，像落了星星。“真的？”
“真的。”我忍不住笑了，伸手想去揉他的头发，手伸到一半又停住，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走以后，这里就拜托你了。那些小不点们，还有……还有大家，都靠你多照看。”
他用力点头，下巴绷得紧紧的，眼泪终于又掉了下来，却带着点傻乎乎的笑：“我会的！我每天都去门口望，你一回来就能看见我！”
“好。”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心里又酸又软。
他吸了吸鼻子，攥着衣角往后退了两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像是要把我的样子刻在心里。“那……那你路上小心。”
“嗯，你也是。”
他没再说话，就站在那里看着我，首到我转身走进厨房，还能感觉到背后那道怯生生却又格外执拗的目光，像夏日里悄悄探进窗的阳光，温温的，带着点说不清楚的甜。
之后，彼得真的彻底接手了我的工作。我知道，他会比我做得更出色。其实他真的不坏，说实话，我对他也存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只希望孤儿院的孩子们，还有琼斯太太，以及那些可怜的妇人，能早日逃离这人间炼狱。她们为了一口吃食，被迫沦为暗娼，这日子太苦了……愿上天垂怜，给她们一条生路吧。
次日凌晨，天还没亮，我们就收拾好行囊，趁着夜色踏上了前途未卜的征程。我把那件曾在宫殿里穿过的青色连衣裙妥帖收好，带在了身边。在这动荡不安的世界里行走，真要是哪天陷入绝境、大限将至，说不定这件精致的裙子能权当寿衣，让我即便离去，也能保有些许最后的体面。
平日里，我是断断不敢把它穿出来的。这片土地民风彪悍，开化不足，男人们的目光总带着些让人胆寒的侵略性。我实在怕极了那些肆意打量的眼神，仿佛要将人看穿、剥皮一般。所以大多数时候，我都裹着宽松的袍子出行。日子久了，倒觉得这袍子别有韵味——它的颜色和款式，竟与我的法杖格外相称。每次握住法杖，再看看身上的袍子，一种和谐又强大的力量感便会从心底缓缓升起。
同行的里奥己然西十有余，岁月在他脸上刻满了深浅不一的痕迹。他看起来憨厚老实，甚至有些木讷怯懦。我心里清楚，以他这般性情，即便偶尔闪过些不该有的念头，恐怕也不会付诸实践，之前我在奥丁镇老有人说他不行，当时听不懂什么意思，现在我感觉可能真有这么回事。只是……我记得以前的他不是这样的。那时候的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活像个土匪，最近怎么突然转性子了？
不管怎样，有他同行，我心里总归安稳了些。只是前路漫漫，迷雾重重，真能找到我想找的人吗？我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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