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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来自深渊的呼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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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培区的阴影如同跗骨之蛆。枯萎的植株化为灰烬,超高压冲洗的嗡鸣声在管道深处持续回响,空气循环系统额外添加的活性炭滤芯散发着微弱的吸附剂气味。堡垒内部的“手术”接近尾声,但无形的毒素如同幽灵,在数据流和隔离警报的红光中徘徊不去。林薇的日常被烙上了新的印记:除了体能、武器、监控,增加了对水培区恢复进度的严密监视,以及对灌溉系统每个传感器读数的强迫性审视。

绝对的堡垒神话己然崩塌。这里不再是坚不可摧的方舟,而是一座在生化毒雾中艰难维持无菌的钢铁囚笼。每一次空气循环系统的轻微嗡鸣,每一次营养液注入的细微水流声,都仿佛在提醒她:看不见的敌人,己将毒牙刺入了堡垒最柔软的内脏。

她站在环形主控台前,巨大的屏幕分割成数十个监控画面。城市的废墟在铅灰色天幕下凝固,银眼的乌鸦如同不祥的省略号,在远处的高楼残骸间起落。能源储备:75%。武器系统:待机。外部威胁等级:低。一切都显得…过于平静。

这种平静,比乌鸦的尖啸更令人不安。如同暴风雨前粘稠的空气,预示着更猛烈的撕扯。

林薇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虚拟键盘,调出堡垒的无线电频谱被动监听界面。这是“暗影”协议的一部分,堡垒如同潜伏的巨兽,将无形的触角伸向电磁波的海洋,捕捉着末日废墟中可能残存的任何信号碎片。大部分频道是死寂的沙沙声,或是杂乱无序的电磁噪音。偶尔能捕捉到短促的、意义不明的摩尔斯电码敲击,或是某个幸存者据点断断续续的、充满绝望的公共广播,旋即在尸潮的嘶吼或爆炸声中湮灭。

突然!

监听界面一个极其边缘、几乎被噪音淹没的频道上,一个微弱却异常稳定的信号脉冲,如同黑暗中的萤火虫,猛地闪烁了一下!

【信号特征:非标准跳频加密(类似军用S波段卫星通讯变体)】

【信号强度:极微弱(-120dBm)】

【调制方式:QPSK叠加LDPC纠错】

【内容:无法解析(加密层级过高)】

林薇的瞳孔骤然收缩!这种加密层级和调制方式,绝非普通幸存者或小型组织所能拥有!它带着一种冷硬的、属于旧世界专业领域的精密感!她的手指瞬间化作残影:

【启动信号增强与噪声抑制 - 最大功率!】

【调用“棱镜”备用算力 - 协议破解优先级:最高!】

【信号源定位 - 启动三角测量!调用外部残留通讯基站信号强度数据库辅助!】

堡垒的计算核心再次发出超负荷的嗡鸣。庞大的算力如同无形的钻头,狠狠凿向那微弱信号的重重加密外壳。频谱图上的信号波形在强化的背景噪音中艰难地维持着形态,像风中残烛。

时间在数据流的狂飙中流逝。五秒…十秒…信号开始变得不稳定,仿佛发送源正遭受干扰或快速移动!

就在信号即将被噪音彻底淹没的刹那!

“棱镜”的暴力破解终于撕开了最后一层伪装!一段经过强干扰修复、断断续续、带着电流杂音的男性声音,陡然刺破了堡垒的死寂:

“…呼叫…任何…收到…幸存者…这里是…创世生物…前…研究员…陈明…”

剧烈的咳嗽声,夹杂着痛苦的喘息

“…黑雨…不是…意外…‘渡鸦’…失控…钥匙…他们需要…锁…”

尖锐的干扰噪音,信号剧烈波动

“…数据…原始…样本…在我…市中心医院…地下…BSL-4…”

沉重的撞击声,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响

“…它们…发现…了!求…帮…!坐标…”

一阵极其刺耳、仿佛能撕裂耳膜的高频脉冲噪音猛地炸响!

信号戛然而止!只剩下沙沙的忙音…

声音消失了。

主控室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冷却风扇的嗡鸣和心脏在胸腔里沉重的搏动声。林薇站在原地,如同被无形的冰锥钉在原地。

每一个词都像淬毒的子弹,狠狠射入她紧绷的神经!

创世生物! 丈夫陈哲失踪的源头!

研究员陈明! 一个可能知晓内情的活口!

黑雨不是意外!“渡鸦”失控! 印证了她最深的猜测!

钥匙!他们需要锁! 陈明临死前的呓语,与“幽灵”的留言、陈哲的警告碎片瞬间串联!

市中心医院!BSL-4实验室!原始样本!数据! 一个可能藏着病毒源头、甚至丈夫下落的潘多拉魔盒!

巨大的信息洪流伴随着高频脉冲噪音的余韵在她脑中疯狂冲撞!希望与致命陷阱的毒刺交织在一起!

“信号源坐标!”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嘶哑。

主屏幕上,代表信号源位置的光点在地图上疯狂跳动、闪烁,最终在一个坐标处艰难地稳定下来,误差半径超过五百米!【市中心区域 - 圣玛利亚综合医院旧址】!定位地图旁边,是堡垒系统根据最后那阵高频脉冲噪音反向解析出的、触目惊心的频谱特征图——那特征,与之前乌鸦群发动攻击时,“头鸦”发出的指挥脉冲,以及“幽灵”发动神经声波攻击时使用的频率,高度吻合!甚至更加强烈、更加混乱、充满了毁灭性的恶意!

“市中心医院…” 林薇的目光死死锁定那个坐标。那里是S市最初的疫情重灾区!是黑雨降临时人间炼狱的绝对核心!经过近二十天的发酵,那里盘踞的丧尸数量和变异程度,用“龙潭虎穴”形容都显得苍白!更别提那个深埋地下的BSL-4实验室(生物安全等级4,最高等级),本身就是一座充满未知致命危险的钢铁坟墓!

而那个陈明…还活着吗?那声绝望的“它们发现我了!”,以及信号被强行掐断的方式,都指向最坏的结果。即使他还活着,也必然身处绝境。

去,还是不去?

堡垒的冰冷空气似乎凝固了。水培区隔离门上的红灯无声闪烁,提醒着她堡垒自身的裂痕。能源储备因刚才的破解和信号增强消耗,跌破了75%。武器系统完备,但突围意味着暴露,意味着将这座耗费心血打造的孤岛主动拖入外部血腥的漩涡。

风险:九死一生。代价:可能赔上堡垒和她自己。

收益:一个可能知晓病毒真相、丈夫下落、“钥匙”与“锁”核心秘密的活口?一份可能解开堡垒毒素来源、甚至找到对抗“渡鸦之尘”方法的原始样本和数据?

天平的两端,一端是冰冷的、己知的(但己非绝对)安全;另一端是炽热的、充满致命诱惑的未知真相。

林薇闭上眼。脑海中闪过丈夫陈哲在照片中被拖走时那愤怒决绝的眼神;闪过“幽灵”那冰冷的嘲讽;闪过乌鸦群自杀式撞击时浑浊眼中闪烁的诡异信号;闪过高频脉冲噪音撕裂耳膜的痛苦;闪过陈明断断续续、充满绝望与最后一丝希望的呼救…

她猛地睁开眼。眼底所有的挣扎、权衡、甚至那一丝对陈哲下落的渴求,都被强行压入冰层之下,冻结成一种纯粹的、近乎冷酷的决断。她不是为情感而战的孤狼,她是为生存而计算的机器。堡垒的裂痕需要修补,未知的毒素需要解药,而暗处的敌人(“幽灵”、渡鸦计划的掌控者)需要情报。陈明和他掌握的东西,是当前唯一可见的、能填补这些致命空缺的“资源”。

风险巨大,但堡垒龟缩下去的风险…同样致命。毒素的阴影、天空的鸦群、暗处的“幽灵”,都在无声宣告:被动防御,终将被耗死。

“计算最优突入与撤离路径。”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冰冷,带着金属的硬度,“目标:圣玛利亚综合医院地下 BSL-4 实验室区域。时间窗口:36小时内。” 黑雨间歇期后,丧尸活性会进入一个短暂的相对低谷,这是理论上的最佳时机。

“启动‘游隼’轻型外骨骼及战术装备预检。”

“堡垒防御系统:进入‘蛰伏’模式。能源优先保障核心维生及被动防御。”

“信息素诱导剂、EMP手雷、高爆定向炸药…按最高威胁预案配装。”

指令如同冰冷的链条,一环扣一环地传达下去。堡垒内部刚刚平息的紧张气氛,瞬间被更凝重、更肃杀的战前准备所取代。武器库厚重的合金门滑开,冰冷的金属和火药气息弥漫开来。工程师团队开始对那套线条流畅、闪烁着哑光黑色的“游隼”外骨骼进行最后的系统校验和武器挂载。

林薇走到主控台巨大的落地观察窗前(外部污渍己清理干净)。窗外,是死寂的城市废墟,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压在心头。市中心的方向,在一片破败的楼宇剪影之后,隐约能看到圣玛利亚医院那标志性的、己残破不堪的哥特式尖顶轮廓,如同插在尸骸堆中的一柄断剑。

风险。死亡。未知的恐怖。

但也有可能…是打破僵局的钥匙,是照亮黑暗的火种,是…关于陈哲的一线渺茫希望?

她抬起手,指尖轻触冰冷的玻璃。玻璃倒映着她毫无表情的脸,和身后堡垒内部为远征而亮起的、幽蓝色的准备灯光。

孤岛的女王,即将踏出她的钢铁王座,主动走向深渊的呼唤。

堡垒深处,焚化炉彻底冷却。代表着水培区毒素残留的最后一点红色警示,终于在灌溉系统图谱上缓缓熄灭,归零。

但在城市废墟的深处,在圣玛利亚医院那黑暗的地底,新的、更加致命的毒牙,己然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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