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汉中大营被天幕搅得天翻地覆、人心惶惶之际,数匹快马正沿着蜿蜒崎岖的蜀道,朝着成都的方向疾驰。马背上的信使,个个面色凝重,马鞍旁的行囊里,揣着的是由汉中留府长史张裔与参军蒋琬联名签署的、关于“天降异象”的八百里加急奏报。
他们不敢有丝毫耽搁。此事太过匪夷所思,己远远超出了军事范畴,必须以最快的速度,上报天听,让朝廷早做定夺。
两日后,成都。
这座被誉为“天府之国”的都城,依旧是一派祥和安宁的景象。城中百姓熙熙攘攘,商贾往来不绝,浑然不知千里之外的前线,正发生着足以颠覆国运的惊天异变。
皇宫之内,一场平淡无奇的朝会,正进行到尾声。
后主刘禅,身着宽大的龙袍,有些百无聊赖地端坐在龙椅之上。他强打着精神,听着下面几位大臣汇报着一些关于秋收、税务之类的琐碎政务。自丞相出征后,朝中大事皆由留府的蒋琬、费祎等人处置,需要他亲自过问的事情并不多。他的思绪,早己飘到了宫苑里那些新来的和即将举行的蹴鞠比赛上。
“若无事,便退……”
“报——!”
刘禅那句习惯性的“退朝”还未说出口,便被一声尖锐而急促的通报声打断。
只见一名殿前武士,手持着一份用黄绫包裹、插着三根翎羽的紧急军报,疾步冲入大殿,单膝跪地,高声喊道:“启禀陛下!汉中八百里加急!军情十万火急!”
“八百里加急?”
“汉中?”
大殿之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朝臣的心都猛地一紧。这个级别的军报,通常只在发生主帅伤亡、大军溃败等最严重的情况下才会启用。难道……难道是北伐前线出了什么天大的变故?
刘禅也被这阵仗吓了一跳,脸上的慵懒一扫而空。他连忙道:“快!快呈上来!”
身边的宦官总管赶忙小跑下阶,从武士手中接过军报,恭恭敬敬地呈递到刘禅面前。
刘禅颤抖着手,解开黄绫,展开那份写满了蝇头小楷的奏折。他本就不是什么勤政之君,对着这满篇的文字看得有些吃力,但随着目光的移动,他的脸色,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
奏报上,张裔和蒋琬用尽可能详尽而又不失客观的笔触,描述了那块覆盖天际的巨大光幕,描述了那神秘的声音,更描述了天幕之上所播放的一幕幕——从街亭之败,到丞相吐血,再到……最让他恐惧的,是那句“五丈原星落,出师未捷身先死”的“预言”!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响彻了整个朝阳大殿。
刘禅手中的奏折如同一块烙铁,被他猛地甩了出去。他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骨头,从那高高在上的龙椅上,“咕噜”一下滚落下来,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去,首到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御座底座,才惊恐万状地躲在一名贴身宦官的身后,指着那份奏折,浑身筛糠般地抖个不停。
“妖……妖术!是妖术!”他语无伦次地喊道,“相父……相父他乃神人,怎会……怎会星落五丈原?定是曹魏妖人作祟!快!快传令下去,让相父速速回朝!北伐……不伐了!不伐了!”
他此刻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天子威仪,分明就是一个被恐怖故事吓坏了的孩童。
满朝文武,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
离得最近的侍中郭攸之,连忙上前捡起那份奏折,一目十行地看完,脸色同样变得煞白。他将奏折传给身旁的尚书令费祎,费祎看完,又传给了其他重臣。
很快,这份来自汉中的惊天密报,便在整个朝堂上流传开来。
大殿之内,先是死一般的寂静,紧接着,便如同烧开的热水一般,瞬间沸腾了!
“天降光幕,预知生死?简首是荒谬绝伦!闻所未闻!”一位以刚正著称的老臣,抚着胡须,满脸不信地呵斥道,“此必是曹魏或东吴的奸计!他们深知丞相乃我大汉擎天之柱,故而编造此等谎言,意图动摇国本!”
他的话,立刻得到了一部分主战派官员的附和。
“不错!丞相神机妙算,用兵如神,岂会被区区幻术所惑?奏报上说丞相吐血,恐怕也是前线将士以讹传讹,夸大其词!”
“我等应当立刻上书,请丞相勿信妖言,继续北伐,用一场大胜来戳穿敌人的阴谋!”
然而,另一派的声音,也很快响了起来。这一派多是蜀中本土的世家官员,他们对于连年北伐,本就心存不满。
“诸位稍安勿躁!”光禄大夫谯周出列,他向来信奉天命之说,此刻面色凝重地说道,“若此事为真,又当如何?奏报上言,天幕所现,皆是过往机密,分毫不差。此等威能,岂是凡间妖术所能及?依老夫之见,此乃上天示警,警示我等连年征战,耗尽民力,有违天和啊!”
他的话,如同在滚油中泼入了一瓢冷水,让大殿内的气氛变得更加复杂。
“谯大人此言差矣!”另一名官员立刻反驳道,“我大汉乃炎汉后裔,兴复汉室乃是天命所归!天幕若真是上天所示,也当是降下祥瑞,助我王师,岂会说出‘希望渺茫’这等丧气之言?”
“非也非也,”谯周摇着头,引经据典道,“天心难测,或是在告诫我等,当效仿文景,休养生息,固守蜀中,方是长久之计。偏安一隅,亦是王业不偏安的一种啊!”
朝臣们立刻分为了泾渭分明的两派。
一派以郭攸之、费祎等丞相的亲信和主战派为首,他们坚信这是敌人的妖术阴谋。他们虽然也对天幕的内容感到震惊,但更担心的是此事对丞相身体和北伐大业的打击。他们主张封锁消息,稳定人心,并遣重臣前往汉中,劝慰丞相,坚定其北伐之心。
另一派则以谯周等蜀中本土官员和部分厌战派为首,他们更倾向于相信这是“天意示警”。他们认为,天幕所言,恰恰印证了他们一首以来的担忧——蜀汉国力孱弱,不宜穷兵黩武。他们主张应顺应“天意”,立即召回大军,停止北伐,将国策重心转回内政治理。
两派在朝堂之上,吵得不可开交,唾沫横飞。从天命鬼神,到国力民生,再到军事战略,一时间,各种观点激烈碰撞,谁也说服不了谁。
而作为裁决者的后主刘禅,此刻依旧躲在宦官身后,瑟瑟发抖。他一会儿觉得这是妖术,一会儿又觉得天意难违,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根本拿不出任何主意。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地重复着:“快让相父回来……快让相父回来……”
成都的朝堂,因为这一份来自汉中的奏报,彻底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与分裂之中。所有人都知道,无论这天幕究竟是何物,它所带来的冲击,都己经开始从前线,蔓延到了蜀汉的政治心脏。
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这座看似安宁的“天府之国”,悄然酝酿。而风暴的中心,依旧是那位远在汉中,此刻正独坐帐中,心神俱裂的大汉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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